咸淡母子情

早晨，天空下著小雨，女兒上學了，妻子上班了，我也上街去準備吃點早餐。但是轉了好幾個地方，也沒有找到中意的食物。一看時間還早，決定回家自己做。結果一時疏忽大意，鹽放多了，且不是一般的多，而是多得發苦，想倒了重做，又覺得怪可惜，只得堅持吃完。中間還加了幾次白開水，仍然咸苦難耐。

說到做飯，鹽放多放少，味道淡與咸，其實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偶爾遇到女兒埋怨飯菜咸時，我卻說不出話來，因為在這時，我總會想起一件事。那是1977年的夏天，我才12歲，有一次母親做飯擱多了鹽，我覺得難吃，就發脾氣在家里大鬧，任憑父親和兄姐們怎么勸我也不成。最后，我非但不吃飯，還越鬧越兇，且不懂事地破口大罵。母親看著我，一言不發，只是時不時地用拳頭捶自己的胸口，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母親沒有上過學，認不得幾個字，卻知道讀書的重要性，不管家里多么貧困，都一直堅持讓幾個孩子上學。母親與人為善，與世無爭，從不與鄰里爭吵，不論在家里還是在外受到委屈時，也從不向別人講。

在母親心里，孩子永遠是孩子，孩子犯再大的錯誤也是可以原諒的。記得在1992年，我工作已經有幾年了，還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年妻子生女兒，母親從老家來給我們看孩子、伺候妻子坐月子。每當半夜孩子醒來又哭又鬧時，母親總是第一個起來，給孩子換尿布、燙奶瓶，抱著孩子在屋里走來走去哄孩子睡覺。對母親所做的一切，我當時覺得好像這一切都是母親應該做的，卻沒想到母親辛苦養育了我們兄妹幾個一輩子，到現在還得再給自己的孩子養孩子，這并不是母親的責任。所以，我什么事都指揮母親去干。可母親仍然一言不發，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

有一天早上，母親要給妻子做早餐，問我在哪個鍋上做，我聽著就不耐煩了，開始不理會，母親又問了一句，我吼到：“你自己不會看，啥都要問我！”丟下這句話我就干別的事去了。沒想到，母親轉身去了陽臺，站在陽臺上用袖子擦著眼睛。我才明白，母親生氣了。任憑我再怎么勸，母親還是一言不發，不愿意回到屋里。過了許久，母親擦干了眼淚，回到廚房給妻子做了早餐端了過去。等妻子吃完后收拾了碗筷，又給孩子收拾了一下，就坐到另一間房子里，做起了針線活。我下班回來，妻子問我：“媽整天一個人坐在那里流眼淚，看起來很傷心，問她咋了，她只說自己的眼睛不好，到底是咋回事？”我這才明白過來。我走過去，勸母親休息一會，不要再做針線活了，但母親還是什么話也不說，繼續干著自己的事，只是不停用袖子擦著眼淚。我知道母親的心思，看著母親傷心的樣子，看著搖籃中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痛恨不已，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我知道母親一輩子都是這樣，受了委屈不愿意跟任何人說，發生了這樣的事，妻子再怎么問她，她也什么都沒說。

現在，母親去世已經快3年了，每當想起這些事，我都會傷心落淚，甚至還會放聲痛哭。可憐天下父母心，養兒方知父母情。在我自己為人父之后，每次遇到女兒不聽話時，我總會想起母親，會想到母親一生的艱難。

一遍又一遍地聽著騰格爾的《天堂》，不知道母親在天堂住得習不習慣，過得好不好，也不知道母親在天堂能不能看到兒子現在所做的一切，能不能感受到兒子現在悔恨的內心，能不能原諒兒子過去因不懂事而說的錯話、做的錯事？但愿我悔恨的心能隨著我的真情穿越時空，但愿我的真情能隨著這風和雨給母親捎去歉意，并給母親帶去我的思念之情。

（作者單位：陜西省商洛市政府采購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