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屆國際公共采購會議·現場采風

第六屆國際公共采購會議·現場采風

編者按：45個國家、251名代表、120余篇論文、100余場演講報告……作為全球公共采購領域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強的智慧盛宴，第六屆國際公共采購大會（International Public Procurement Conference, 簡稱IPPC6）在愛爾蘭都柏林圓滿落幕。本屆大會的討論焦點是什么？從中可管窺出怎樣的國際公共采購研究趨勢？本報特邀國內參會專家撰文以饗讀者。

采購程序繁瑣引發改革再思考

王叢虎

發達國家的公共采購規制已經走過了從簡單到復雜再到繁雜,甚至已步入瑣碎不堪的境地，程序繁瑣引發改革再思考。

■ 王叢虎

作為全球公共采購領域規模最大、影響力最強、連續舉辦屆數最多的大會“國際公共采購會議”，每兩年舉行一次，今年已是第六屆。本次會議有來自45個國家和包括世界銀行、聯合國、歐盟委員會、泛美發展銀行、美國政府采購協會等主要國際或地區性組織的共計251人參會。有9篇優秀論文被收錄刊登于2014年《公共采購雜志（Journal of Public Procurement（Jopp）》第3和4期，其中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萬如意博士的“public Procurement of Innovation Policy： Competition Regulation、Market Structure and Dominant Design”作為優秀論文被刊登在《公共采購雜志》第4期；另有16篇優秀論文被選出，并將于11月份由美國Sprangler出版社結集出版，我與合作者合撰的“Policy Implementation of Sustainable Public Procurement in China”也有幸被選入。

以學者身份，筆者已經從韓國首爾、美國西雅圖，到本次的愛爾蘭都伯林，連續3屆參與了國際公共采購會議。從歷次會議的情況看，每屆都有自己的特色和主題，以下談談本次會議的一些特點和筆者的一些感受，以供同仁們分享，也期待同仁的批評和指正。

其一，公共采購的可持續政策和國防采購成為會議的主題。筆者對各個大會和專場（本次會議不同于以往的一點是：大會和專場同時進行，由與會人員按照個人喜好選擇參加會議的場次）發言者的題目及相關內容作了粗略的統計，發現本次會議的發言內容主要集中在綠色采購、國防采購、創新與公共采購、政府治理與公共采購、經濟與公共采購等問題上，而其中綠色采購、國防采購成為本次會議的焦點和熱點，幾乎占到本次會議內容的三分之一。尤其是本次會議的大會和專場都多次討論了歐盟的2014年到2020年公共采購戰略的問題，綠色采購更是成為各國代表（尤其來自歐盟國家的代表）集中關注的問題。也許是當下國際形勢使然，本次會議還設置了許多關于國防采購的專場。不過，很遺憾的是筆者因參與了綠色采購、政府治理與公共采購專場，而失去了參與國防采購專場的機會。

其二，公共采購職業化趨勢與發展仍是會議的焦點。盡管在世界范圍內，公共采購的車輪已經碾過了200多年的歷史，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從事公共采購的工作人員職業化、專業化等問題已經完成。目前，中國正面臨著公共采購從業人員的職業化、專業化欠缺的困境。筆者也一直在關注著、思考著這個問題。近年來，筆者曾閱讀過很多有關該方面的專著期刊論文，同時也發表過自己的一些想法，如通過成立全國性的行業協會來促進公共采購的職業化、專業化發展等。本次會議上，一位美國學者通過大量的數據分析了美國地方政府公共采購工作職位的情況，得出了美國各個地方政府公共采購工作人員的職業化、專業化尚待進一步提升的結論，引發了與會人員的廣泛興趣與熱烈討論。筆者聯想到中國目前的情況，感受頗多，也希望各位同仁能進一步思考中國公共采購職業化、專業化的深層次問題。

其三，美國和歐盟公共采購程序繁瑣引發了關于改革的再思考。不可否認，美國和歐盟等發達國家的公共采購規制已經走過了從簡單到復雜再到繁雜，甚至已步入瑣碎不堪的境地。在本次會議上，有關美國和歐盟公共采購規制的再思考引起了與會人員的極大興趣。來自諾丁漢大學的著名公共采購專家Sue Arrowsmith作的有關歐盟采購法再思考的演講，詳細分析相關的繁瑣條款，并提出其存在的問題；而來自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的法學院的教授Joshua Schwartz則進一步對比和分析了美國和歐盟采購法的趨同性，也提出逐步簡化采購法規的意見?；氐街袊恼少彿ㄖ疲P者認為，我國也正處于政府采購法制的整合時期。借助當下中國全面深化改革的大好機遇，凸顯政府采購政策功能，規范和整合政府采購的體制機制應是我國政府采購的下一步重要任務。

其四，參會人員雖背景各異，但都對公共采購充滿熱情。在本次參會的251人中，除來自45個國家大學里的法學領域、公共管理學領域、經濟學領域等不同學科背景的研究人員外；還包括相關實踐部門的工作人員，如與筆者有過交談的就有泰國反腐敗委員會、愛爾蘭政府采購辦公室的官員等。當然，國際和地區性組織研究人員的參會也成為本次會議的一個亮點，如美國政府采購協會（National Institution Government Procurement, 簡稱NIGP）、聯合國項目服務辦公室（United Nations Office for Project Services，簡稱UNOPS)等機構的工作人員。此外，供應商和公共采購輔助性機構參會也是本次會議的一大特色，如會議專門舉辦了企業公共采購專場論壇，筆者也特意去了其中一個專場，會上愛爾蘭政府采購辦主任和來自歐盟國家的企業就歐盟綠色采購的標準進行了熱烈討論。與會的每一個人對于公共采購所表現出來的熱情和傾入的精力給筆者留下了很深印象，也感染了筆者，讓筆者更加堅信了公共采購事業光明的未來。

國際公共采購會議作為一個常態會議，已經引起了世界各個國家的高度重視，許多國家都希望通過舉辦國際公共采購會議來促進和推動本國公共采購的發展與創新。筆者在與會議的發起人美國弗羅里達大西洋大學Khi·V Thai教授的交流中得知：在中國舉辦該會議一直是會議委員會的愿望。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政采技術和途徑創新引人關注

白志遠

明確政府采購技術和途徑的創新與發展的指導理念是節約資金成本與時間成本。

■ 白志遠

第六屆國際公共采購會議是由美國公共采購協會、佛羅里達大西洋大學、都柏林城市大學、國際采購與供給管理協會（IFPSM）以及歐洲采購與公私伙伴關系法律評論雜志社（EPPPL）等共同贊助舉辦的。與會代表中來自歐洲地區的代表最多，美國次之，亞州地區代表較少。或許是因為各地區的代表數量不太均衡，才導致會議主席團決定2016年第七屆國際公共采購會議放在亞洲舉辦，以推動亞洲公共采購理論研究的發展。大會結束時，在征求亞洲代表意愿的基礎上，經過與會代表投票表決，確定下一屆國際公共采購會議于印尼召開，由印尼政府采購中心（National Public Procurement Agency of Indonesia）承辦。

本次會議論文與第五屆國際公共采購會議參會論文相比，討論的主題更加多樣化、研究的內容更加縱深化，使人感覺到國際公共采購實務與理論研究都在快速發展與推進。

本次會議有一個讓筆者印象深刻的小細節是，世界銀行采購辦公室（Chief procurement office of World Bank）的Clrris Browne先生在近一個小時的演講中，花費大約半個小時談論關于中國加入《政府采購協議》的問題，內容包括三個方面，其一是中國加入GPA對世界經濟發展有著重要的影響；其二是隨著中國經濟迅速發展，財力不斷增強，政府采購蛋糕也會越來越大，這給國際公共采購市場帶來的機會也會越來越多；其三是中國現有的政府采購制度決定了其加入GPA充滿挑戰，中國政府采購制度將經歷艱難的改革與完善。他的演講受到與會者的廣泛關注，大家對此進行了熱烈探討。由此可以看出，國際上對于我國加入GPA的進程和出價是十分關注的。

在上次會議探討的原有議題之外，此次會議將觸角伸向政府采購戰略議題。與會代表認為，政府采購戰略包括了商業戰略和政府戰略。其中，商業戰略與成本效率密切相關，而政府戰略則具有宏觀性。政府采購在其中發揮的作用是，通過微觀采購行為實現采購戰略，從而實現政府戰略。同時此次會議還提出可探索在政府采購技術和手段上體現政府戰略，把戰略理念滲透進政府采購的每個具體環節。

此次會議中另一個引人關注的議題是政府采購技術和途徑的創新與發展，并明確推進政府采購改革的指導理念是節約資金成本與時間成本。當前，各國都處于財政壓力之下，在預算強制性加強的環境中，用更少的錢辦更多的事是各國政府的共同訴求。這就要求采購從業人員能夠準確掌握市場信息，有效分析、科學論證采購需求，并盡可能節約時間成本。從本次會議提交的論文和與會者的討論來看，各方都在努力探討改進的具體內容，理論研究似乎有理有據，實踐成果則證明不足，這足以表明采購實踐中有對政府采購創新的強烈需求，政府采購理論與實務操作改革應當加快步伐。

此外，通過這次大會，筆者也深切地感覺到我國政府采購理論與采購技術水平同國際水平差距越來越大，這同時也從另一層面反映了我國政府采購職業人員的整體水平還沒有達到基本要求。在加入GPA的大勢驅動下，我國政府采購市場將成為國際公共采購市場，采購技術與采購人員知識結構的落后與欠缺將會給我國加入GPA帶來更加艱巨的挑戰。

(作者單位：中南財經政法大學財政稅務學院)

戰略研究成公共采購領域顯學

萬如意

近10年來，戰略采購方面的研究成為公共采購領域的顯學，文獻數量超過50%。

■ 萬如意

第六屆國際公共采購會議在短短的三天會期內安排進了100多場演講報告。毫無疑問，這次日程密集的大會是一次公共采購領域的智慧盛宴，大會對公共采購議題的討論廣泛而深入，體現出跨界融合、主題廣泛、數據扎實的特點。

研究主體：跨界融合

公共采購涉及面非常廣，參與研究的機構種類也非常多。在本次大會上，除了大量的高等院校和政府研究機構，也有不少其他機構分享了研究成果。

其中，包括聯合國促進貿易立法的相關機構和世界銀行等等國際組織的研究，具有非常強的應用意義。比如，世界銀行從援建項目的采購管理工作中總結出了許多經驗同與會代表分享，其中包括非常具體的評估采購項目風險的指標體系。

而本次大會上，以研究者身份參與討論的供應商群體，雖然帶有一定的商業立場，但他們的研究成果卻讓與會者深受啟發。比如，來自英國的一家軟件公司分享了他們最近的一項研究。在這項研究中，他們發現現有的采購評審制度，尤其是軟件采購項目的評審制度，存在巨大隱患。這項研究認為，評審專家不深入軟件程序主體而僅就軟件產品本身打分的做法，根本無法鑒別軟件是否有安全后門及系統漏洞。

此外，第三方服務機構的研究團隊為本次會議增加了實操色彩。其中，來自愛爾蘭的一家招標代理機構結合分會場主題做了研究報告。他們的研究團隊指出，在招標代理工作中最容易發生的溝通問題是技術需求溝通，并分享了如何克服溝通障礙的方法。他們還給出了一些高效尋源的研究發現，分享了他們是如何從大量的潛在供應商中篩選出合格供應商以及如何評估該供應商的履約能力的方法。此外，在基本業務之余，這些招標代理機構還出版了不少自己編寫的標書撰寫指南和投標策略等相關書籍。

跨視角的研究，對于每一名公共采購研究者來說，都是最難但又是最有啟發的。那些來自非研究機構的研究團隊為此貢獻了珍貴的火花。

研究內容：主題廣泛

公共采購是一個涉及廣泛主題的研究領域。這次公共采購大會設置的分會場議題有：公共采購中的經濟學、公共采購制度、公共采購的創新、公共采購與中小企業、公共采購治理、公共采購與透明度、國防采購、公共采購政策功能、公共采購與可持續發展、戰略采購等。在每個議題下都有數十篇論文和報告。本文篇幅所限，很難一一列舉，但有一場報告非常具有代表性，可供讀者見微知著。

來自荷蘭屯特大學的研究團隊，以1997-2012年間國際主流學術數據庫收錄的文獻為基礎，分析了公共采購研究主題的分布。這項有趣的研究指出，近20年來公共采購的研究主題主要有：供應鏈管理研究、自制與外包比較研究、法律問題研究、戰略采購研究、采購工具（如電子采購）研究、采購政策功能研究、反腐敗研究、貿易歧視研究、公共采購現狀評論，以及其他主題研究。而近10年來，戰略采購方面的研究成為公共采購領域的顯學，文獻數量超過50%。此次參會的學者中就有不少是以戰略采購為題做報告的。比如，來自丹麥奧胡斯大學的研究團隊，就分析了首購政策、創新伙伴關系和競爭性談判等鼓勵科技創新的戰略采購模式。

除了以上分類的主題，公共采購與應急管理的關聯也受到了與會者的重視，不少與會者帶來了這方面的研究成果。比如，日本法政大學的研究團隊指出，日本關東大地震之后的救援工作和重建工作中出現了專業人員的巨大缺口，并分享了通過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方式來彌補人員缺口的研究發現。

廣泛的主題報告為公共采購研究人員拓寬了研究視野，敏銳的研究者也可以從中嗅出學科發展的趨勢。

研究方法：數據扎實

國際學術共同體的成果交流不僅廣泛，而且規范，公共采購領域也不例外。提交此次大會的論文中，定量研究占到了絕大部分。除了規范的研究方法，這些研究成果都有詳實的數據作為研究基礎。

比如，來自斯德哥爾摩大學的研究團隊，為了給養老服務采購項目的績效做評估，從2008年開始至今，他們已經搜集了70000多份被服務老人的滿意度問卷數據。而他們所使用的指標——顧客滿意度（CSI）指標是社會學定量研究中的常用指標，現在也已經在政府購買公共服務的研究中得到廣泛應用。

來自捷克共和國的Jiri和Jan兩位研究人員，為了觀察影響采購項目中標金額的制度因素和程序因素，謹慎地選取了同質性較高的標的物——電和燃氣作為研究對象，并搜集了220個電力采購項目和57個燃氣采購項目。在類似的研究項目中，來自俄羅斯的研究團隊則選擇了另一種同質性較高的標的物——食物（sugar sand）采購項目作為研究對象。他們也在2011年間花了大量精力，共搜集了2720份采購合同數據。

再比如，來自芬蘭的研究團隊在一項挑戰“贏家詛咒”（Winner’s Curse）（所謂“贏家詛咒”，通俗來說就是，通過競爭性招標程序獲勝的中標者往往是以非常低甚至低于成本的價格中標的，因此雖然贏得了中標但輸了生意）的研究中，為了觀察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價差，他們在2011年從密封報價法招標的采購項目中抽取了363份可比性較強的合同做成了數據來分析。同樣，來自名古屋大學的研究團隊為了考察哪些因素導致采購人采取了歧視性采購措施，他們從日經工程問卷數據庫中抽取了225個采購項目作為研究樣本。

凡此種種，不勝枚舉。規范的數據不僅有助于研究人員在規范的學術語言中進行邏輯交流，而且有助于決策者從基于客觀分析的研究成果中汲取思想養分。

公共采購是國際學術共同體的一項重要議題，也是一項迫切需要學術交流的議題。因為公共采購的討論國別差異很強，學科差異很強，主體差異也很強。筆者很榮幸能參加此次大會和其他國家的專家交流學習。所思所感頗多，但囿于篇幅，實難展開。參會有感，略書如上，同各位前輩同行交流匯報。

（作者單位：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