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小的時候

想起了小的時候

■ 孟應

北京石景山蘋果園五區新69號曾經是我的家。小時候的很多記憶都發生在那里。

那是我七八歲的時候，鄰居楊老師的哭聲驚動了大家，媽說她被學校定為右派。楊老師留著黑黑的齊耳短發，平日里愛說愛笑的。她曾送我一雙紅花漆的木屐，又名趿拉板兒。

大哥從學校帶回一封信，是從莫斯科寄來的，還夾著一張大照片，是個大辮子的蘇聯姑娘，長得可真漂亮。哥哥和她通了好幾封信，不知什么時候就中斷了。以后大哥參加工作去了勘探隊。

后來是三年自然災害，大家排著隊，工作人員挨個用手按腦門。一按一個坑，就說明你已經浮腫，給張字條，是政府發放的黃豆，我得到了這張字條。那時候還沒有小弟弟，二哥也活蹦亂跳地活著。兩個哥哥、兩個弟弟中間是我這個傻丫頭，妹妹只有兩歲。

爸爸好像是在六零年去了礦山，媽在食堂上班，我幫媽媽支撐起這個家。

長期跟大姨媽一起生活的二哥，從唐山回歸我們自己的家。大哥愛看書，常給我們講故事；二哥回來了總吹笛子，很動聽。二哥早戀，讓我當紅娘，給他們傳遞消息，還吹牛說等他入了團就介紹我入團，那時他讀中學，我讀小學。

不管大哥還是二哥，都貪玩，家務事都是我的。不過小時候的我就能自得其樂。生來喜歡唱歌。那時候又瘦又小，感覺被子好大，疊起來費勁，就唱歌，一唱歌就來了勁兒。我還要洗衣服，搓衣服真累，還是唱歌，搓一下，唱一句。鄰居從門前走過夸我：閨女，唱得真好聽。

作業本弄濕了，打開晾在窗臺兒上，鄰居走過又夸我：這孩子，字寫得多漂亮。去公用水龍頭洗菜，白菜幫、白菜葉洗得干干凈凈，一點不扔。軍屬老太太說話了：好孩子，會過日子，一點不浪費。

我家旁邊是一條寬寬的水渠，水渠那邊是只有圍墻的露天劇場，總演電影。老想看，又沒錢，就爬樹。水渠邊有很多楊樹、柳樹，我爬樹特利索。為了看得清楚，常常爬得快接近樹尖，幸虧那時體重輕，還真沒挨過摔。

還有一次，大弟弟哭著回家說虎子欺負他了。虎子是我的小學同學，和我一樣大。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英雄氣概，拉著大弟就去找虎子，上去就給了他一下，他的鼻子馬上就流血了。虎子哭了，卻沒還手。那是我第一次跟人動手打架，也是最后一次。

再后來二哥在游泳時被永定河水帶走了，我們也離開北京去了礦山。走的那天我抱著一臺破收音機慢慢走在后邊，媽領著妹妹走在前面，妹妹嫌我走得慢，就對媽說：“媽媽，咱們不要姐姐了。”

妹妹的話好靈驗，后來北京真的就不要我了。初中畢業，支援三線，我去了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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