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老山界

【散文】

風雨老山界

■ 姜植榮

作為桂林某軍校98屆畢業學員，我曾和同學們經歷了為時20天、行程500公里的千里大拉練。

說到大拉練，就不能不說老山界。

老山界地處桂北興安縣境內，以山高、林密、坡陡被稱之為“神仙山”。

1934年11月下旬，紅軍在興安、全州進行了長征途中最慘烈的一次戰役——湘江戰役，激戰七天七夜，損失近4萬將士。渡過湘江后，突然得到情報，國民黨軍已經在通往湘西的路上布下了第五道封鎖線，蔣介石調集重兵，企圖把中央紅軍一網打盡。危急關頭，毛澤東等人據理力爭，中央紅軍改變了原先的戰略計劃，決定向敵人防御薄弱的山區前進，翻越老山界成為唯一選擇。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陸定一同志寫下著名的革命回憶錄《老山界》一文，使“老山界”這個地名傳遍了神州大地。

而對我們來說，翻越老山界是我們學院歷屆畢業學員的必修課。

特別是我們這一屆，在翻越老山界的過程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情形，去路被淹、繞道登山，第一次涉水一個長達300米長的涵洞。正是這個涵洞，讓我們經歷了生與死的嚴峻考驗。20年過去了，許多往事還歷歷在目，老山界已成為我們這一屆畢業學員無法抹去的記憶。

翻越老山界的前夜，我們在興安縣華江鎮的叢林里露營。5月的桂北，天氣說變就變，一會兒驕陽似火，一會兒大雨傾盆。經歷了一天的行軍，夜幕完全被拉了下來，大家七手八腳地搭起了帳篷。說是帳篷，其實就是兩塊雨布搭成一個屋頂形的小屋，墊上一個人的被子，兩個人鉆進里面睡覺。夜半下起雨來，我們的帳篷不堪風雨的吹打，開始漏雨，墊被被弄濕。被凍醒了的我們再也無法入睡，就這樣等到天亮，然后就接到了向著老山界進發的命令。此時雨雖暫時停了，但山洪暴發，原本干涸的河床一下子變成了一條條湍急的河流，飛瀑隨處可見、淙淙作響，烏云黑壓壓地罩在老山界的上空。

由于天氣突變，激流淹沒了去路，我們只好改道而行，整個拉練隊伍后撤兩公里改從一條鋼絲橋上經過。該橋已長久無人行走，鋪著木板的橋面上長滿了青苔，每組只能安排5人小心翼翼地通過。為了盡快找到原路，過橋后只有一條涵洞可走，大家來不及考慮，依次進入涵洞。剛開始行走時，涵洞里的水還不夠多，還有兩名學員在里頭戲水，可是越往洞里走，光線越暗，心情不由得也變得緊張起來，水慢慢地漫過了我們的膝蓋、腹部、胸部、下頜……

為了避開頭頂隨時可能碰壁的石頭，大家開始舉起手電筒在涵洞里蹣跚而行，原來的說話聲已經沒有了，隨著后面人的跟上，水流仍在不停地上漲，以至于不用低頭，張開嘴就能喝得到水，整個身體幾乎完全浸在水中了，空氣中的氧似乎在急劇減少。“快、快，快些出現盡頭呀！”我開始渴望老天爺的眷顧了。這個并不長的涵洞我們竟足足走了兩個小時。老天爺真的保佑我們，遠處傳來了一絲清晰的光亮，像一束生命的亮光，立刻消除了我們的恐懼。大家小心翼翼地向著出口挪動，將要走出洞口時，只見外面的急流正一個勁地往洞里涌，洞口由幾塊隨時可能被沖走的木板控制著，急流在洞口前拐了一個彎，除一部分灌進涵洞外，其余的漫過路面，飛奔直下。伸長脖子向山谷望去，不禁令人心驚肉跳。到達洞口，我口含手電筒使出全身的力氣爬上岸去，發現被浸泡了很久的手電筒已經被咬扁，而這個再也無法擰開的手電筒自然成了我軍旅生涯中最珍貴的紀念品。

爬出洞口，我們來不及半點時間的喘息，繼續向著老山界山頂進發。沿途是前面隊伍留下的標語：“堅持，前面還有500米！”走過了一程又一程，拐過了一彎又一彎，也不知走了多少個500米，發現自己還在半山腰。老山界的半山腰有一段非常艱險的路叫“百步陡”，右邊是陡峭的懸崖峭壁，左邊是個大峽谷。我們拉練并負責拍攝任務的電教室陸教員拿著價格不菲的相機正在拍照，突然被石塊絆了一跤連人帶機掉下了峽谷。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我隊學員王強綁好背包帶奮不顧身地沿著崖壁滑了下去，在大家的協助下硬是將陸教員從死亡線上給拉了回來。陸教員被救后，王強再一次滑下峽谷尋找相機，在與激流搏斗一小時后，終于把相機打撈了上來。由于水流太急，王強右腳穿的鞋子連同背包上的備用鞋被洪水沖走了。別看他1.68米的個頭，穿的鞋卻是44碼，我們的鞋都不適合他穿，入伍后他穿的鞋都是部隊特制的。沒辦法，王強只好左腳穿著鞋子，右腳打著赤腳繼續翻山，咬緊牙關一步一步走在泥石路上，等停下來休息時，他的腳板早已血肉模糊。

傍晚時分，我們終于爬上了老山界山頂。衣服早已濕透，身上的裝具經過雨水的浸泡，變得越來越重，寒風籠罩著整個山巒，雨點又一次撲打過來，但我們還是刨開樹葉生火做飯，星星火苗在老山界閃爍，我們吃上了美美的晚餐，雄壯的軍歌由山巔傳向遠方。

回到學院后，我們為王強請功，在學院的總結表彰大會上，王強接過院領導手中閃閃的軍功章，掌聲在大禮堂里久久回蕩。

（作者單位：廣西欽州市政府采購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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