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師夢

【歲月】

我的老師夢

■ 張軍霞

童年時，我是個害怕老師的人。

那時，小學的數學課本里，已經學到了雞兔同籠之類的應用題，我一看到這樣的題目就頭暈，教數學的女老師，偏偏嗓門又高又細，表情永遠保持嚴肅，如果哪個學生在課堂上表現不佳，她通常就會猛地一揚手，一個白色的粉筆頭，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個同學的腦袋上，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我本來學得不好，又時刻擔心粉筆會落到自己頭上，上課時總是戰戰兢兢，這樣的惡性循環，導致我的數學成績一直在末位徘徊，老師倒是沒有給我吃粉筆頭，但是有一天，在一道題反復講了幾遍，發現我仍然一頭霧水時，她生氣極了，揪著我的小辮子大喊：“你就是個榆木疙瘩腦袋，一點不開竅！”

那時，我做夢都想逃離校園，永遠不要跟老師打交道。

事情發生逆轉，是在小學五年級時，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實習，正好教我們班數學，她上課時穿著碎花連衣裙，聲音溫和，臉帶笑容，從來不給任何同學吃粉筆頭，就連我這樣的笨學生，也覺得數學課堂上多了春天一樣明媚的氣息。

有一天傍晚，我和幾個女生在校園里踢毽子，數學老師屋子里傳出了動人的音樂聲。我們悄悄走過去一看：老師在彈吉他呢！當然，我們是在事后才知道，那個東西叫吉他。當時，我們統統都被她長發披肩、低頭撥弄琴弦的樣子迷倒了，肩并肩倚在后窗聽著，直到琴聲停止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毫無疑問，她成了我們全體學生心目中的女神。

我們時常結伴去宿舍找老師。她會幫女生們扎起散亂的頭發，愉快地跟大家聊天。我們什么都愿意跟老師分享。誰家煮了地瓜，就會挑出又甜又面的，給老師留兩個；誰家的落花生下來了，用鹽水煮了，還要挑粒大飽滿的才肯送給老師呢。就連我去親戚家得到了兩塊牛奶糖，也特意跑到學校里去獻寶，老師笑著剝掉糖紙，我們各自含了一塊在嘴里，仿佛在分享一個甜蜜的秘密。

那時，我覺得當老師真是太好了。我的夢想，就是長大以后，也成為這樣受學生歡迎的老師。

多年之后，我剛剛走出校園，工作一時沒有著落。正巧，有位當老師的朋友，家里出了點事情，就由我暫時替她代課。沒有任何講課經驗的我，面對的卻是有些個頭比我還高的初三學生，而且講的是我頂頂討厭的數學！美夢成真的那一刻，我的聲音比蚊子小，我畫在黑板上的圖，坐在第二排的學生都看不清……但是那些淳樸的孩子們，對我這個新老師是那么寬容，下課之后，他們喜歡擠到我的宿舍去聊天，看到我在小蜂窩煤爐子上煮飯，也有學生特意從家里拿了花生和紅薯送來……

我似乎品嘗到了成為學生心目中女神老師的滋味。

可惜，這樣的教學生涯，只維持了不到半年，我就離開了校園里那些可愛的孩子們。多年之后的今天，偶然午夜夢回，還會重新回到當年的課堂，那些不知怎么講拋物線的尷尬，都成了溫馨的往事，那些孩子們的笑臉也漸漸模糊，那份美好的回憶，卻永遠留在了心里。

（作者單位：河北省巨鹿縣稅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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