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考報名難度緣何超“春運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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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考報名難度緣何超“春運搶票”

——對藝考報名APP“癱瘓”的調查

■ 本報記者 程紅琳

“藝術升”攔住藝術生？

“昨天（1月5日）報名魯迅美術學院，系統不停崩潰閃退……我們畫室全體學生五點鐘就起來死守（‘藝術升’）報考通道……今天更可怕，西安美術學院和天津美術學院共同在6點鐘開啟報名窗口，軟件直接閃崩。”

日前，一款名為“藝術升”的APP由于在線考試報名并發量超出預期，服務器響應能力不足，導致系統崩潰，使得參加2019年藝術考試的考生在1月5日至6日無法通過系統在線報名。而這款APP則是諸多考生報考心儀院校唯一的報名入口。

吐槽如潮水般涌向網絡，直指“藝術升”三宗罪：一是系統崩潰閃退，無法在線報名；二是壟斷多所院校報名通道；三是通過肖像采集審核加急服務斂財——不付費3天肖像審核都無法通過，付費后分分鐘完成肖像審核。

對于APP系統崩潰，導致考生無法在線報名，1月6日中午12時31分，“藝術升”官微發布緊急通知：“由于‘藝術升’報名系統用戶訪問量持續過大，造成擁堵。‘藝術升’將暫停提供報名服務，進行報名系統架構升級。”當天下午4點49分，“藝術升”發文回應“崩潰”事件，指出由于2019年藝考政策調整，全國藝術院校減少、考點削減，加上考點容量限制等原因，造成大量考生集中報名院校部分考點的狀況。“藝術升”表示，因報名人數過多等因素造成的報名系統卡頓及暫停維護是臨時突發狀況，會盡快疏通報名通道。

記者了解到，“藝術升”是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一款產品。該公司聯合創始人、副總經理李盛鑫在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指出，造成這種現狀，確實是因為“對流量預計不足”。但他認為造成此次通道擁堵癱瘓的原因之一是政策環境的變化，也就是去年年底教育部出臺的《關于做好2019年普通高等學校部分特殊類型招生工作的通知》。

據了解，2018年12月29日，教育部發布藝考新規，提出：除經教育部批準的部分獨立設置的本科藝術院校（含部分藝術類本科專業參照執行的少數高校）外，2019年高校美術學類和設計學類專業一般不組織校考。這就意味著校考的競爭更為激烈。而此類獨立院校全國一共45所，“藝術升”則是其中21所藝術類院校的唯一報名通道。

針對這一事件，1月7日，教育部官微回應：已指導和督促有關高校通過增加報名渠道、延長報名時間、增加考點等措施，確保有意愿參加校考的考生都能報名并參加考試。在此，也提醒有關考生及時關注招生院校發布的公告。

1月7日上午6時20分，“藝術升”發布官方說明，稱截至當日凌晨2點，報名通道已完全恢復正常，考生可正常報名。

除了系統崩潰導致考生報名困難，輿論聲討“藝術升”另一個聚焦點是——增值業務收費離譜。多位考生指責其利用提供的“肖像采集審核加急服務”斂財。

“肖像審核還沒開始就要交納30塊錢，交完錢又需要50元錢加速審核，要是不交錢，一個月都審不過。報考系統總是崩潰，根本報不上學校。”

對此，1月10日，“藝術升”官微回應稱：因部分考生的特殊情況，如臨時決定參加考試的考生，但在臨近打印準考證的截止時間前，在數小時內完成身份核驗，進而立即打印準考證參加考試，我公司提供了加急審核服務以滿足考生需求（服務費50元/人）。“藝術升”工作人員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回應稱，收費加速審核服務只是針對肖像審核，并不會對報名公平性產生影響。目前，“藝術升”已經下架加急審核服務。

唯一報名入口受質疑

藝考報名問題逐步得到解決，但輿論對于“藝術升”的質疑并未就此消除。

記者了解到，藝考新規出臺后，全國有45所可以組織校考的獨立院校。而“藝術升”成為其中21所藝術類院校唯一報名通道，這也必然帶來了報名入口的“擁堵”以及“排隊”。

隨著“報名為何會擁堵”這一問題逐漸清晰，公眾不禁發問：“藝術升”作為第三方工具為何會具備藝考報名的資質？為考生提供報名渠道是學校的基本職能，為何交給一款盈利性質的APP？

“藝術升”為多所美院提供報名服務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考生們的負擔。這一點得到了多位考生的證實。事實上，以往藝考現場報名確認對考生而言也并不輕松，半夜現場排隊報名是常態。

據李盛鑫介紹，2005年起，他們就開始為中國美術學院提供現場報名系統，2015年，公司改名為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2015年起，“藝術升”開始為中國美術學院等提供網上報名平臺。3年后，迅速擴張至包括“八大重點美術學院、五大重點藝術學院、三大重點傳媒學院、十大省級藝術校考考點等在內的100多所重點藝術校考院校”的報名系統。

記者從中國政府采購網了解到，中國美院、西安美院、天津美院、魯迅美院、湖北美院均通過政府采購完成第三方招生服務采購。其中，中國美院、西安美院、天津美院、湖北美院等均曾通過單一來源采購方式采購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報名技術服務。魯迅美術學院則在2018年12月4日發布競爭性磋商采購公告，采購藝術類專業考試招生報名、評卷、錄取服務。該項目第2包為：藝術類本科招生網上報名軟件服務購置。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以成交價1.50元/次成為該包段成交供應商。

值得一提的是，單一來源采購這一采購方式，因缺乏充分競爭，政府采購相關法律法規對采購人使用這一方式作出嚴格限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采購法》明確規定，符合下列情形之一的貨物或者服務，可以依照本法采用單一來源方式采購：（一）只能從唯一供應商處采購的；（二）發生了不可預見的緊急情況不能從其他供應商處采購的；（三）必須保證原有采購項目一致性或者服務配套的要求，需要繼續從原供應商處添購，且添購資金總額不超過原合同采購金額百分之十的。

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劉偉輝在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指出：很少有企業會為美術高校的校考開發報名軟件。但多所高校均通過單一來源采購招生服務，最終成交供應商都是同一家公司。媒體和公眾不禁質疑和追問：多家院校將“藝術升”作為唯一報名渠道是否有貓膩？

中國政府采購網顯示，西安美術學院《2019年省外院校在陜設點考生報名系統服務采購項目成交公告》發布時間為2018年11月29日，該項目成交供應商為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總成交額為5萬元，服務期限1年。陜西正信招標有限公司對該項目組織了招標。

單一來源項目需依法履行審批和公示程序。在該項目的單一來源公示中，記者發現，該項目采購預算為10萬元。技術要求如下：2019年西安美院省外院校在陜設點考生報名系統服務，主要服務內容包括WEB網站報名、在線交費平臺、以及手機APP報名及網上確認，全部模塊共同實現校考學生報名、繳費、確認、查詢考場、打印準考證服務，具體單價在簽訂合同時以最終報價進行核算。而關于費用說明，該項目單一來源公示顯示：因2019年校考報名工作尚未開始，本次預算按照6萬名考生核算。

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緣何能參加該項目單一來源采購談判，并最終成為成交供應商？記者并未看到該項目單一來源論證。帶著疑問記者撥通了該項目采購人聯系人吳老師電話，當記者表明身份后。吳老師讓記者發郵件說明采訪信息，并告知記者“有時間會回復信息”。

雖然記者最終未能獲取該項目的單一來源論證公示，卻在中國政府采購網找到了“中國美術學院2017年本科專業校考報名信息服務”單一來源采購論證公示。該公示指出，中國美術學院藝術類招生考試從2011年開始實行網絡報名及繳費，一直采用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開發研制的報名系統，該系統是目前國內唯一解決了美術類網絡報名業務及繳費業務的服務提供商，軟件有3項專有的軟件著作權，是目前國內唯一具有多個省份考點和專業美術學院（涵蓋了包括八大美院的60多家高校）報名技術服務經驗的公司，也具有多年多院校藝術報考管理經驗，項目管理隊伍穩定高效且項目管理經驗豐富并和中國美術學院招生辦配合多年，對系統的使用非常熟悉。據此，中國美術學院為保證專業考試報名的準確和效率，申請該采購計劃為單一來源采購方式。記者發現，有三位專家在該論證上簽字。

正如杭州亦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劉偉輝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所說的那樣：“我們是通過投標拿到的項目。”

確實，但藝術院校報名服務真的只能從唯一供應商處采購嗎？一位互聯網圈內人士告訴記者，無論是WEB端還是移動端，在線報名功能都很容易實現。目前云服務器很容易動態擴展，對于此次出現的這種藝考報名高并發情況，可根據服務負載動態伸縮。“難的不是技術層面解決在線報名功能和報名高并發情況，而是在市場層面，或許還沒有一家公司能打破這近乎于壟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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