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勇：胡佛大壩與《購買美國貨法》（上）

【美國政府采購體制“管錐篇”⑧】

趙勇：國際關系學院公共市場與政府采購研究所副所長

圖為洶涌澎湃的科羅拉多河。攝影/趙勇

筆者對胡佛大壩向往已久，不僅因為它曾經作為美國乃至世界水利史上規模最大的項目，馴服了經常肆虐成患的科羅拉多河，更因為它對美國政府采購產生的重大而深遠的影響。JamesNagle在其名作《一部政府采購的歷史》中花了大量寶貴的篇幅對胡佛大壩的招標采購過程進行了詳盡的描述。筆者通過對其主要內容進行編譯，與讀者一起分享美國上世紀三十年代的招標程序、政府采購中的社會政策以及《購買美國貨法》的出臺背景。

美國1929年的經濟大蕭條帶來了嚴重的失業問題。1930年，工程師出身的赫伯特•胡佛（HerbertHoover）總統決意開始興建水壩，并得到了國會的批準。

采購機構是開墾局。它從1902年起至胡佛大壩興建之前共完成了50個水壩的采購工作，總共使用了4.4百萬立方碼的水泥。然而，僅僅一座胡佛大壩就要用掉這么多水泥。

1931年1月10日，開墾局準備好了關于胡佛大壩、電廠和附屬工程的共100頁紙的技術規格和方案以及76頁的圖紙，感興趣的單位可以以每份5美元的價格獲得。開墾局宣布將于3月4日上午10點在其丹佛辦公室公開開標。投標保證金為200萬美元，中標人應提交500萬美元的履約保證金——如此高額的保證金在大蕭條時期乃是天文數字，但相對于合同規模而言是適當的。

招標文件列出了119個競標項目，包含的主要任務有：挖掘3.7百萬立方碼的巖石，澆筑4.4百萬立方碼的水泥，預埋45百萬磅的管道和結構鋼。政府提供包括水泥和鋼筋在內的一切建筑材料，承包商則提供建筑所需要的機械、工具、車輛及相關需求。要求總工期為7年，并對不同階段的完工時間規定了具體的要求，而且對于任何延誤都規定了罰則。

約有20多家公司購買了技術規格書，而大多數都只是處于好奇或觀望的狀態。項目的規模、成本、時間表、地理條件的危險性以及財務風險決定了只有產業巨頭才能勝任此項工程。

承攬這個項目一直是HenryKaiser多年以來的夢想。當招標臨近之時，他在古巴與Bechtel建筑公司的總裁Bechtel進行會談。Kaiser建議在美國西部成立一個聯合企業。Bechtel表示贊成。之后舊金山的MacDonald&Kahn公司的FelixKahn、太平洋橋梁公司、沃倫兄弟公司以及W.H.Wattis陸續加入。

開標前兩周，各承包商和他們的律師、財務人員和工程師在舊金山的工程師俱樂部開會。然而直到最后一分鐘，合伙人的數量還是不能確定，主要原因是大蕭條使得其中一些公司陷入了財務危機。一些人不得不用其個人信用來湊上將要出具的保證金。當合伙人最終確定以后，新公司的名稱又使大家傷透了腦筋。“大陸建筑”或者“西部建筑”的名稱聽起來太俗。最終，大家一致采納了由Kahn提議的“六公司”，盡管一共有8家合伙人公司。“六公司”這個名稱原來是當時舊金山的中國幫會用來調節糾紛的法律顧問的名稱。Kahn開玩笑道：“既然‘六公司’能勝任幫會的工作，也就能勝任咱們這個組織。”

Kahn及其合作伙伴們把確定投標價格的工作拖到了最后一刻。由于大蕭條，建筑公司為了生存的需要，為承攬項目而發生的競爭已經到了刺刀見紅的程度。如果有誰不小心把消息泄露出去，將使得前面所有的努力付之一炬。因此這些合伙人決定在開標前48小時再開會討論確定最終的投標價格。與此同時，從開墾局退休的FrankCrowe正緊張地進行工程的價格估算工作。確定最終價格的會議按時召開了，但并不是在像工程師俱樂部那樣的豪華場所，而是在W.H.Wattis的病房里。當時W.H.Wattis已處于癌癥晚期，6個月之后去世。

所有合伙人都在聽取FrankCrowe對項目的每個階段以及相關費用進行介紹。Crowe用醫院的推車推進來一個用木頭和塑料制成的大壩模型，以便更好地說明。介紹完畢后，合伙人把價格匯總，再加上25%的利潤作為投標總價。決定之后，Crowe立即沖出房門以趕上從奧克蘭開往丹佛的火車。3月3日那天從白天直到深夜，Crowe無數次地對投標價格進行審核。第2天早上，1931年3月4日，他趕到開墾局的丹佛辦公室正式遞交了按要求密封好的六公司的投標文件。

毫不奇怪，如此巨大規模的項目吸引了一大群承包商、保險經紀人、供貨商、記者、開墾局的工作人員以及其他旁觀者。上午10點整，在喧鬧聲中，大幕徐徐拉開，主角登場了。開墾局的首席工程師RaymondWalter走到前面開始開啟投標文件。盡管這個項目令全國幾千家建筑公司垂涎欲滴，并且有20多家公司購買了技術規格書，但最終只有5家公司參與了投標。

Walter開啟了第一個信封，迅速審核其內容，不安地笑了起來?？纤萋芬姿咕S爾市的EdwinA.Smith的投標價低于標底180000美元，投標書里還附帶了家庭的歷史以及一些家庭成員的情況。Walter例行公事地大聲朗讀這些資料，然后宣布投標無效，因為這些并不能代替200萬美元的投標保證金。第2份開封的投標文件是來自紐約的JohnBernardSimon公司，投標價為200萬美金的固定總價或者成本加10%的酬金合同，也沒有投標保證金。第3份是東部建筑巨頭Arunderl公司，投標價格為5390萬美元，并附帶合格的投標保證金。第4份是來自內布拉斯加州林肯市的WoodsBrothers公司，投標價格為5860萬美元，投標保證金也合格。

接下來，即將被開啟是最后一份投標文件，其報價將最終決定胡佛大壩項目“花落誰家”。此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Walter揭開最后的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