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

【鄉情】

屋檐

■ 魯珉

住在城里，都是齊刷刷的高樓大廈，一棟挨著一棟，拼命地伸向天空。樓房越來越漂亮，可就是不見從前的屋檐了。

還是懷念舊時老房子的屋檐，那種出門進門可以歇息的地方。特別是下雨的時候，仰頭，看雨水從屋檐落下。若是遠行，離開時必定會站在屋檐下停留一下。“一雨池塘水面平，淡磨明鏡照檐楹。”這是一組畫，門前的池塘，無風，水靜，映照著屋檐與柱楹。回轉身，看一眼溫馨的家，邁出去，就離家越來越遠，雖然遠方的世界很精彩。

老家的老天井屋，正面都有寬寬的屋檐。有時，屋檐有一間屋那樣寬，就叫“涼亭子”，大得足以擺下一張八仙桌，一家人圍坐著吃飯喝茶。

“東風知我欲山行, 吹斷檐間積雨聲。”春時，下著雨，站在檐下，看雨絲從青瓦溝如線般地飄逸而下，落在滴水石上。時間久了，滴水石就有三三兩兩的淺痕了。那句水滴石穿，就是在屋檐下長成的。

“鳥向檐上飛，云從窗里出。”夏來，太陽太大，站在檐下，躲一下燥熱的光。幾只麻雀，撲棱棱地飛過來，落在屋檐上。很多時候，幾個人，聚在屋檐下，擺一副棋，慢悠悠地下著，消磨著炎熱的時光。或是，太困，在屋檐下放一張竹躺椅，手搖一把蒲扇，舒舒服服地打個盹兒。

冬至，天空輕盈舞下一片片雪花。屋檐下，會結出一串一串的冰凌。等那冰凌長得長了，便舉起一根長長的木棍，敲下，含在嘴里，歡快而開心。小手凍得通紅，還是樂此不疲地玩著長長的冰凌，不知道什么是冷。

秋的屋檐是最富貴的。秋收了，成串的紅辣椒，飽滿的紅苞谷，還有沒有摘下的花生秧，都掛在屋檐下，等待著秋風的檢視。

兒時，鄰居張伯，好酒，最喜歡在屋檐下，獨斟獨飲。“定林齋后鳴禽散，只有提壺守屋檐。”王安石也是如此，喜歡在屋檐下，看鳥飛走，一個人提壺，立于屋檐下。

后來，我去鎮上讀高中，每周都要背一背簍糧食在崎嶇的山路上走三十幾里路。途中要經過好幾個村子，路上農家的屋檐都是我的歇腳之地。

后來，去省城上學，不見了那個屋檐。再后來，去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忙碌著，再也難得看到那能擋雨遮光的屋檐了。曾經與心愛的人去了南方，租住在城郊東坑村的一間有屋檐的民房里。清晨離開時，站在屋檐下，回望雖是暫時卻是溫暖的家，滿懷信心出去打拼。回家時，理順一下心情，不讓煩惱帶進屋檐。若是休息又遇到下雨，就與心愛的人手牽著手，從一個屋檐跑到另一個屋檐，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突然覺得有屋檐的房子才是最值得懷念的。墻面的斑駁，墻腳的青苔，屋檐下的滴水石，大門兩旁的抱鼓石，都可以見證所有的過往。停下來，仰望那挑出去的屋檐，都是那樣的親切。

恍惚中，又回到從前，那刻骨銘心幾十里山路上的屋檐。還有那南方潮濕空氣中的屋檐，手牽手的溫馨與愛戀。

可是現在，卻很難找到有雨絲落下的屋檐了。那高高矮矮、寬寬窄窄的屋檐，早已成為心中的一道風景，羽化成一縷人生中最珍貴的記憶。

（作者單位：湖北省宜昌市猇亭區正大路區政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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