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勇：胡佛大壩與《購買美國貨法》（下）

【美國政府采購體制“管錐篇”{8}】

趙勇：胡佛大壩與《購買美國貨法》（下）

趙勇：國際關系學院公共市場與政府采購研究所副所長

圖為胡佛大壩一隅。攝影/趙勇

調查的聲勢激怒了六公司。政府的高級現場代表從一開始就知道超時工作的事。承包人還知道對于大壩這類危險項目，可以豁免8小時法。超時工作使得項目進度加快，給政府節約了幾百萬美元。現在在工程接近尾聲的時候，政府聲稱要處以罰款，讓人感覺有種卸磨殺驢的感覺。

Kaiser于是給Ickes發電報，拒絕一切指控，并進一步表明：這些指控是對國土部監督該項目的幾百名工作人員品格的中傷。并且這些加班是由于大壩工程的特殊性決定的，而且事先得到了政府的批準。

這些電報只是六公司大規模公關活動的序曲。Kaiser不斷出現在廣播和報紙的訪談中，介紹公司員工不畏艱苦、克服重重困難的大無畏英雄主義氣概。他聲稱六公司提前完工給公眾節約了幾百萬美元。最終，Kaiser的公關活動有了效果。1935年底，各方在華盛頓進行談判解決了所有遺留問題，公司放棄了今后索賠的權利。他們還確定了完工日期。

1936年2月17日，國土部悄悄宣布政府和承包人已就罰款達成一致：總額10萬美元，比原先減少了2/3。2月29日，六公司將大壩移交給政府，政府第2天進行正式驗收。合同終止、工程結束。該工程比計劃工期縮短了2年1個月零28天。總花費為5470萬美元，比投標價格多出的570萬美元是由于設計變更造成的。除去設計變更和罰款，承包人的利潤約在1040萬-1800萬美元之間，利潤率在20%-35%之間。

在胡佛大壩建設和采購整個過程中，關于競爭的話題引起了最大的爭議。

國內的廠商抗議來自國外的競爭，特別是在巴拿馬運河中的麥登水壩采購汽輪機的招標中，爭議尤其激烈。在該項目中，一家德國公司明顯是最低標，但在加上影響成本的其他因素后，政府最終還是將合同授予了次低標。然而，關于胡佛大壩，國土部長Wilbur在1933年2月10日發表聲明：按照現有法律，國土部必須將合同授予最低標，無論是美國還是外國公司，只要其滿足了技術規格。除非國會通過了類似陸軍或海軍的（保護美國產品的）立法，德國公司完全可以參加投標。

從1920年到1933年，英國為了振興戰后經濟，實行了購買英國貨的政策。在華盛頓，國會用保護國內工業和工人的立法與之對抗。那一時期，在一些永久性的立法和各類撥款法案中包含了禁止購買外國貨的條款。包含國內產品優惠條款的法律可以追溯到1844年，1862年和1865年。胡佛總統同意開展立法工作，并寫信給眾議院的發言人JohnNanceGarner，要求投標人證明其貨物來源地。除非多出來的價格不合理，政府可以購買更貴一些的本國產品。

胡佛的強烈支持使得購買本國產品的提案激增。很多提案要求政府只購買美國生產和制造的產品。很多國內的團體組織，比如美國普通磚制造商協會極力支持這類提案，他們聲稱聯邦撥款應當惠及本國。然而，現實情況卻是有很多貨物來自海外。比如在胡佛大壩項目中，混凝土來自比利時，政府辦公樓里的家具來自南美洲和捷克斯洛伐克。

還有一個提案要求美國政府拒絕采購一切外國貨物，無論這些貨物在國內還是國外使用。這招致了政府機關的反對，因為在美國國內采購后運輸到國外明顯在經濟上不切實際。總檢察官聲明強迫政府購買國內產品不僅會導致過高的價格，而且法律執行也會遇到困難。因為合同官將不得不追蹤合同中所有貨物的來源地。

然而，雖然這些提案得到了美國建筑工業，尤其是水泥、鋼鐵工業的支持，但并沒得到采納。

1932年12月15日，一份較早的折中的提案在眾議院獲得通過。

來自加州的參議員HiramJohnson為其加上了《購買美國貨》的名字，作為1934財年財政和郵政撥款法案的修正案提交參議院辯論。

爭議異常激烈。俄克拉荷馬州的參議員Gore對提案進行了嘲諷：

“議長先生，我本人想就該提案進行進一步的補充。我希望每個州都不能購買其他州的產品，每個縣都不能購買其他縣的產品，而每個農民根本不能購買任何產品，也不能銷售自己農場里的作物。我還建議把象征美國共和的鷹的符號換成烏龜——一只完全把自己封閉在殼里的烏龜。如果貿易應當受到詛咒，我們現在就停止貿易。”

但是，參議員Johnson和其他提案的支持者希望用這個法案緩解失業問題，并給加利福尼亞州和賓夕法尼亞州的抗議者一個交代，這些人正在就德國供應商可能參與胡佛大壩的競爭進行抗議。

此外，購買美國產品修正案的支持者還希望以此報復其他國家關于購買本國產品的政策。參議員Vandenberg聲明此項立法旨在解決就業問題，“美國的稅收在美國遇到危機的時刻應當留在美國勞動者的口袋里”。他補充道：“為解決失業者的就業問題，當使用美國的稅收時，我們有權劃一條線……保護美國的工業和就業。為什么我們要給歐洲和亞洲創造就業？議長先生，美國的財政不是世界的錢匣子。”

參議員Davis附議道：“當我們的工人在領取救濟金的時候，為什么我們要允許其他國家的產品傾銷到美國？我無法理解。只要我們維持美國的生活標準，我們永遠無法與歐洲和亞洲的廉價勞動力競爭，除非我們對于美國的工業和農業給予足夠的保護。

當我們的工人失業時，我們的政府卻正在通過承包商購買外國的產品……政府用從美國人民手里收上來的稅收去購買外國產品，導致我們自己無事可做。我簡直徹底憤怒了。”

最終，《購買美國貨法》獲得了通過，而且通過的時間耐人尋味。

胡佛大壩液壓裝置的開標時間原定于1933年2月3日。但因為參議員Johnson的提案時間是2月2日，因此政府將開標事件推遲到3月10日。由于通知潛在投標人的時間太晚，以至于有些投標人已經在去丹佛的路上了。1933年3月3日，胡佛總統任期的最后一天，參議院通過了該法案后由胡佛總統馬上簽字并在當天立即生效。7天之后的1933年3月10日，《購買美國貨法》在液壓裝置的開標中顯露了神威：6家外國公司的投標被廢標——他們是價格最低的投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