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婆
【鄉情鄉韻】
白頭婆
■ 劉燕成
粗略估算,已經十八年沒有吃到白頭婆了。那是一種銀灰色的植物,葉闊,枝桿纖瘦,無杈枝,常常在潮濕陰黑的林子里遇見。
白頭婆還有一個名字,叫“叫粑葉”,逢年過節,老家人都喜歡打糍粑慶祝,白頭婆就是打糍粑時放到粑槽里和著糯米飯一起打成了粑的。煮熟后的白頭婆變成了青黑色,輕輕撕開,便可以看得見潔白的絲線,據說那是最富營養的蛋白質纖維。摻和了白頭婆的糍粑更具有糯性,放在鐵糍架里,火烤數分鐘,即可看見略黑的糍粑,長出一個碩大的粑泡,“啪”的一聲,泡沒了,糍粑就熟了。將糍粑吹去了炭灰,放到嘴里,細細地咀嚼,直到白頭婆被啃得稀爛,直到嚼出了白頭婆的醇香味來,不知不覺間,白頭婆就滑到了胃里。
幼時我最喜歡吃摻和了白頭婆的糍粑,卻因為姐妹多,總是二三人分一個糍粑吃。大姐很照顧我,她總是吃很少的一半,大半個糍粑留給我。后來我一直在想,大姐在我們五姊妹當中,為何瘦小了那么多去,大抵是因為我害的,她從來就沒有吃飽過糍粑。
陪大姐去山林里采摘白頭婆,是我最不樂意干的事,往往因此而挨大姐鞭打。大姐很早就接替了母親的角色,母親去得早,許多家務都落在大姐身上,剛剛讀完小學四年級,大姐就徹底地離開了學校。大姐最怕我們生懶,在我貪懶的時候她便揀起地上那細細的牛梢棍,開始是做著要抽打的樣子,實在是幼時我太懶,很多次大姐狠狠地用牛梢棍抽打在我的開襠褲上,嚇得我嚎啕大哭,有時候我故意抱著屁股在地上做著疼得打滾的樣子,大姐以為是她把我打得重了,嚇得她自己也眼淚汪汪的,不知如何是好。
與老屋相對的那個幼松坳的山林里到處都是白頭婆,但因為那里墳墓多,母親就是葬在那里的,我們年紀小,怕鬼,沒有大人在,是怎么都不敢越雷池半步的。隔壁水媚姑和大姐最要好,她們常常一起結伴去幼松坳的林子里采摘白頭婆。水媚姑和大姐都愛唱歌,山歌酒歌都會唱,她倆在山林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著唱著,就忘記怕鬼了。日子久了,幼松坳里那細脆的歌聲,成了寨子的一道風景。
寨子里讀書娃少,或者說是讀不起書的山娃多,村小辦到五年級就沒了,我只得到別的大村子借讀,直到小學畢業,這段日子倒還是吃得到白頭婆做成的糍粑的,因為有大姐在。農閑時,大姐還是像往日那樣,與水媚姑到幼松坳的山林里采摘白頭婆,待回得家來,用黑亮的土鼎罐把白頭婆銀白色的大葉片煮熟,放到簸箕里,晾在木窗下曬到干。只要節日一到,便可從窗臺上取下早已晾干了的白頭婆,放到粑槽里和著糯米一起捶打成粑。后來大姐嫁到幼松坳外的村莊里去了,成了別人的人,一字不識的水媚姑也跟著幼松坳外的一個男人去了外面打工,二十多年了,都沒有回來。而我呢,憑借著山里娃那不屈不撓的闖勁,先是考到省城讀了大學,畢業后就工作在了城里,亦是久久地不回家一次,白頭婆慢慢地淡出了記憶。
一年清明,我回家給父親母親掃墓,看見母親的墳塋外面,到處都是銀白色的白頭婆,只見它們瘦弱的白桿上,一葉又一葉肥大潔白的葉片,上面淌滿了細碎的清明雨,亮亮地,似乎還照見了我的影子。我不敢去想象,那些年,是它養育了我。凄凄地,我跪在母親的墓前,叩揖。
(作者單位:貴州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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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LI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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