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的思緒

【歲月】

生日的思緒

■ 春寧

兒子生日前個把月，我和妻就尋思著送兒子什么生日禮物，思來想去達不成一致意見，最后決定還是問問兒子吧。兒子說，你們看著辦吧，我自己也不知道。妻子無奈地慨嘆，比咱自己過生日都難，咱小時候哪像這樣啊。

是的，我們小時候過生日哪像這樣啊。

我的生日在農歷的臘月底，緊貼著年根兒，用老人的話說：“生得比較屈”。民諺講“過了臘八就是年”，臨近年底，大人們都依著老輩傳下的規矩天天在為年忙活，心思根本不在一個小孩子的生日上。

在大人們緊緊張張忙年的間隙，偶爾閑下來時，會突然想起：“啊，孩子今天生日呢。”或者等想起時生日已經過去幾天了，于是，便喊我過去，隨手將盆里、筐里準備過年時才吃的年貨拿一點給我：“來吧，多吃點，算是過生日了。平時過生日連這個也吃不上！”

我從大人手中接過只有過年時才能吃到的東西，還要躲開弟妹們，找個僻靜的地方狼吞虎咽消滅干凈，在做賊一樣的大快朵頤中就把生日過了，匆促地畫圓一圈兒生命的年輪。回去后還要撒謊蒙騙弟妹，因為家中的經濟條件不允許他們和我一樣分享這份生日的優待。小時候每年的生日幾乎都是這樣，在“平時過生日連這個也吃不上”的情況下稀里糊涂就把生日過了。

弟弟和妹妹的生日都在農歷八九月份，是秋收最忙的時候。父母忙著虎口奪食，也常常把他們的生日忘記，等過去后才突然想起，感慨一陣兒也就不了了之了。弟弟妹妹總想讓媽媽給彌補一下，媽媽卻說生日是不能補著過的，那樣不好。可至于是怎么個不好法，到現在父母也從沒對我們講過。

記得弟弟八歲生日時，一大早，父母就帶我們到地里收玉米，下午又去收豆子，整整忙了一天。吃過晚飯，準備要睡覺時，弟弟突然哭了起來。原來早上媽媽瞞著我和妹妹，給他煮了個雞蛋作為生日禮物，他一直舍不得吃，小心翼翼在口袋里藏著，睡覺時卻發現雞蛋不見了。母親心疼得好一通埋怨，批評他怎么不早點吃掉，這么大孩子了連個雞蛋都看管不好！弟弟更是委屈，雞蛋沒吃到還挨了大人一番批評，便堅持要到一天中走過的地方去找。他一個人去尋找感到害怕，就許諾找到后分我們一口吃，讓我和妹妹陪著他去找，最后我們總算在豆垛的邊上找到了。

過生日要吃蛋糕是上學認字后從書本上知道的，一直認為是城里孩子的專利，心心念念什么時候過生日能吃上一塊生日蛋糕，那將是多么幸福和奢侈。

第一次吃生日蛋糕是在穿上軍裝以后。

當新兵時，連隊要為每個戰士過生日。晚飯時，炊事班長把一個很大的生日蛋糕放到我們班的餐桌上，全連戰友熱烈鼓掌。我一時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全身不知怎么就是哆嗦個不停，興奮激動得無以名狀，同時又被自卑、膽怯、羞赧包裹著，被幸福烘得渾身燥熱，懵頭懵腦的不知該怎樣應對這個場面。副班長坐在我旁邊，把手放在我的腿上，半開玩笑地提醒：“別激動，別激動。”可那按捺不住的局促和緊張哪能控制得住啊。

班長把刀子遞到我手里，我的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按班長的指揮笨手笨腳地把蛋糕切開。在大家祝福、起哄的熱鬧氣氛中，蛋糕是吃了，可直到吃完也沒真正嘗出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吃罷晚飯回到宿舍，急忙鋪開稿紙給家中寫信，告訴父母全連為我過了一個“隆重”的生日，我吃到了夢寐以求的生日蛋糕。

往事并非如煙，小時候過生日的潦草簡單，那時卻沒有感到有什么特別的悲涼和痛苦。現在想起，也只是平添了可供敘說和咀嚼的人生況味，悠長深遠，如一碟腌制的老菜根兒，齁咸壯口卻又清爽脆利，在記憶深處烙下了深刻印記，時不時跳出來教我們學會珍惜生活、感念幸福……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幸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生活是連續的，連續的生活中有些道理肯定也會連綿延續下去。

（作者單位：軍委后勤保障部采購管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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