籬笆處處碧牽牛

【繽紛世界】

籬笆處處碧牽牛

■ 趙啟喜

清晨，在院子的草叢上散步，一株牽牛花繞在水龍頭上，細蔓上開著一朵朵幽藍幽藍的喇叭花，嬌艷無比，靜靜地在晨曦中綻放著笑顏。牽牛花含露而開，成為院中的一抹風景。陡然，我想起俳句“牽牛花奪我水桶，向鄰里討水喝”，那意思是說，清晨起來到古井去打水，卻見到牽牛花的蔓爬到吊桶上，牽牛花正朵朵綻放，而我又不忍把蔓折斷，只好將桶放在那里，去向鄰居討水喝。我會心一笑，隨手拍上幾張牽牛花的照片發上朋友圈。

牽牛花，在鄉村又叫喇叭花，是一種平實又讓人倍感親切的小花，因它長得酷似小喇叭，特別招人喜愛。

在家鄉路邊的草叢里、籬笆上、庭院里，只要有泥土，都生長著一簇簇、一串串牽牛花。它不挺拔，不害羞，也不懼風雨，枝干柔弱彎曲，長著細細的茸毛，隨隨便便攀附在其他東西上，就向四周蔓延，長成茂盛的一小片，婀娜多姿，疊疊層層纏繞相擁，顧自盛開，仰起一個個小喇叭，或是紅的，或是藍的，或是紫的，或是白的，完全是一副不加修飾的原生形象，鮮亮、熱烈而迷人。

秋賞菊，冬扶梅，春種海棠，夏養牽牛。勤勞、寬容、頑強就是牽牛花的品格。牽牛花跨進傳統名花行列，也有千余年的歷史了，不但名見花譜、花志、名著，而且歷代有許多的詩文吟詠。“銀漢初移漏欲殘，步虛人倚玉欄干。仙衣染得天邊碧，乞與人間向曉看。”秦觀筆下的牽牛是一位仙女下凡。楊萬里筆下的牽牛變成了一位扶著竹籬遠眺的村姑：“素羅笠頂碧羅檐，晚卸藍裳著茜衫。望見竹籬心獨喜，翩然飛上翠瓊篸。”宋人徐橘隱眼中的牽牛是活靈活現的花仙：“紅蓼黃花取次秋，籬笆處處碧牽牛。”葉圣陶的名篇《牽牛花》，用細膩的筆觸描述了牽牛花把秋色裝點得絢麗多姿，猶如一幅多彩的水粉畫，十分耐讀。齊白石大師用大寫意筆法畫過牽牛花，畫得十分傳神，據說是見了梅蘭芳親植的大朵牽牛花觸發靈感而成的。

在眾多夏天的花草中，牽牛花也算是寵兒。它靈動飄逸，看那綠葉兒，說多，也只有那么三五片，說少，重重疊疊數不清。看那顏色，說只有綠色一種，但放眼望去，從上到下，紅紅藍藍的，仿佛一個綠色世界的積淀。據觀測，每當凌晨4點左右，正值公雞鳴叫之時，它就開放了，一溜溜姹紫嫣紅的喇叭朝上，于是這花又喚作勤娘子。我不大相信，悄悄靠近窗欞暗中觀察，凌晨過后，它就攀爬到廊道的石墻上，有的繞上木槿樹，有的纏上曬衣木桿子，探頭探腦的，晨風輕輕一吹，翩翩起舞，點頭微笑。幾聲雞鳴，它果然競相開放起來，這邊開出紅花，那邊開出白花，一朵朵撲朔迷離的藍、流動瀲滟的紫、絢麗燦爛的紅和光潔無瑕的白，在微風中顫抖，左晃右擺，如同吹響了小喇叭，又如同風鈴般沙沙作響。風吹喇叭響，鼻聞花兒香。我驚嘆，“勤娘子”這美名，名副其實。

牽牛花既有漂亮的外形，也有甜蜜的滋味。記得有一次，我蹲在院子的柵欄邊上，一口氣拔起好幾株牽牛花，摘去它的花蒂品嘗果食，絲絲的津甜由舌尖直沁入心脾，那種甜蜜雖轉瞬即逝，卻令我回味悠長。從小就與牽牛花結緣，一路牽手成長，每當心生郁結，瞧一眼牽牛花，就從中領悟到它的自然平實，有它的地方生機勃勃，無怨無悔，總能在一瞬間撫平心中的焦躁與沮喪，如一縷清風輕柔地梳理著凌亂的思緒，讓我從新回到寧靜自如的心境。

歲月氤氳，世事變幻，牽牛花一直生長在我記憶的最深處。秋寒葉果入地，待到冰雪消融，它又開始新的生命輪回，如此地綿延不息。牽牛花綿延，我的鄉愁就綿延。

（作者單位：湖北省宜昌市點軍區人大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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