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大尉

【詩歌】

年輕的大尉

——紀念我的外公

■ 蘇揚

抖落了滿身征塵，

半宿星光，

年輕的大尉

終于站在了村莊的面前。

迎接他的，

是晨曦里的第一縷炊煙，

第一聲蟬鳴。

初夏的平原上，

潮白河水

如女人手臂般溫軟輕盈。

他掬起一捧河水洗去疲憊，

用另一捧河水犒勞戰馬。

年輕的大尉

想念起遼西的林海里，

兄弟們咽下每一口雪水，

沁入肺腑的冷。

他把回家的腳步放得很輕，

就像十年前離開村莊時一樣，

沒有打擾到

任何一扇門扉背后的平靜。

他的記憶中也有這樣的寧靜，

大虎山，

地動山搖前

那些年輕而有節奏的呼吸聲。

屏息就能聽到

身后渤海灣里憤怒的濤聲。

但此刻，

年輕的大尉只聽到馬蹄輕踏，

夏蟲嚶嚀。

他趕在村莊醒來之前，

打掃好自家的院落。

然后，敞開大門，

劈柴、燒水、沏茶，

向每一位路過的鄉鄰問候。

就像是多年前的那個少年，

未曾遠行。

附記：

外公少小離家，在天津糖廠學徒期間加入中共地下黨組織，后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歷經遼沈戰役等。他生前回憶，遼沈戰役中的大虎山阻擊戰尤為艱苦，陣地上，前有國民黨軍重兵突圍，后有接應敵軍逃跑的軍艦炮火轟擊。四野戰士血灑黑土，勝利完成阻擊任務，戰后，外公所在連隊僅剩七名指戰員。老人談起過往，總念及犧牲的戰友英勇無畏，感慨和平歲月來之不易。1955年首次授銜時，外公被授予大尉軍銜（當時參照蘇聯軍銜制），后轉入地方工作，“文革”結束后，從河北返津工作至離休。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銀行西安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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