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可親

【人世間】

燈火可親

■ 彭晃

晚上散步，帶著小孩一起，也不走遠，就在小區附近溜達幾圈。喜歡看人家的燈光。

有的人家，陽臺和窗子都不拉簾，大燈開著，暖暖的，雖然看不清里面，但已經讓人想象——這家人很有安全感，大咧咧的，也許剛吃完晚飯，電視里正播著新聞，碗筷還沒收進廚房，就那么攤在桌上，一家人在沙發上或者隨便哪個椅子上攤開手腳，擺個舒服的姿勢，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有的人家，只亮一小盞節能燈，光幽幽的，感覺家里沒什么人，也許有一只也不怎么吭聲的小貓，乖乖躺在陰影里。

有的人家，一盞燈就暴露了裝修的奢華度——那是一棟小高層的頂樓，客廳的落地窗很大，一盞造型重重疊疊的吊燈，每晚都那么珠光寶氣亮著，像酒店大堂，或者熱鬧聚會的現場。

那些窗子都亮著燈，但顏色上是有區分的，暖的橙黃，冷的幽白，還有一種藍瑩瑩的光，甚至還有彩色的——那是一戶在一樓的人家，客廳里閃著好幾種顏色的射燈，家里的玩具和雜物也到處都是，每次經過，都有眼花繚亂感。

常常一邊走，一邊指點——你看，那家的燈亮了。是的，那家的陽臺忽然亮燈了，女主人正收著衣服，升降衣桿有點斜了，一邊高一邊低。喜歡那樣的畫面，覺得是多么規律的日子。

有時候，我們會說——啊，快看這棟樓，從下到上，每一戶都亮著燈，這棟樓真的很熱鬧啊。有時，我們回家前，不急著開單元門，先站到樓下仰頭看看——三樓今天沒有亮燈，他們是回老家了嗎？

看到一本書上說，講究的人家裝修，會給衛生間安裝兩種燈，一種光源是暖色調，留著晚上用，讓歸家的心暖暖的。一種光源冷色調，早晨用，混沌的頭腦被冷光拍醒，打起精神出門。

我說給小孩聽，他點頭。那天我們回到家，他突然大叫——媽媽，原來我們家衛生間就有這樣兩種燈的！我一看，真是的啊，鏡前燈是橙黃的，吸頂燈是白色的。我還從沒注意過呢。

有一年，坐紅眼航班去三亞，經過廣州，從飛機上往下看，大廣州城就像一顆剝開的石榴，那么多那么多璀璨連綿的燈火。傻傻想著，未曾謀面的廣州微友，她家的燈光應該也在其中吧？那些燈火是那么可親。

坐過夜行火車，漆黑的夜晚，不舍得睡去，坐在靠窗的小凳上，呆呆看著外面。火車咣當咣當經過大地上那么多不知名的地方，偶有一盞燈火，孤零零地亮在遠處，孤零零地又被甩到更遠的地方。

記得好多年前，第一次離家去住校，周末回家，擦黑進門，覺得是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然而父母居然都不在家，心里不免失望。但小廚房里留了一盞燈，那種最普通的白熾燈泡，瓦數很低，吃力亮著，照著鍋里的熱飯，還有一根玉米棒。

現在，不僅我會在家里有人晚歸時留一盞小燈。全家傾巢出動散步，也要留一盞燈。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我不過是希望，當有人坐飛機經過頭頂時，也會看到這里有滿城燈火。

對于每一個想回家的人來說，那是多么溫暖的景象。

（作者單位：湖南省長沙縣金井鎮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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