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如故人

【記憶】

舊書如故人

■ 馬慶民

小區(qū)對面是一個圖書批發(fā)市場，緊靠市場背后的巷子里，有很多小書店，只賣舊書且價格便宜，因此，有事無事我常過去“淘寶”。

同新書相比，那些略含枯草氣息的舊書，少了幾分浮華，多了幾分沉淀，飽含歲月的質(zhì)感，顯露一種溫存的風韻，在幽光沉靜中散發(fā)著時光的味道，撩動著記憶中淡淡的親切。

兒時，我最愛到外公家翻書。做過私塾先生的外公，一生酷愛書，屋子里立著兩排一人多高的書架，上面分門別類、整整齊齊地擺滿大大小小、厚厚薄薄的書。雖然大都是泛黃的舊書，但外公卻視如珍寶，若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別人是不能隨意翻動的。

但我從來不管這些“規(guī)矩”，每次去都會盡情翻找我感興趣的書看。那時，我總懷疑外公把好看的書，藏在了我夠不到的地方，因此，為了拿到頂層的“好書”，我就常常搬來一個凳子，站在上面晃悠悠地開始“尋寶”。

果然，我在上面找到過線裝本的《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等兵書，找到過精裝版的《三國演義》《紅樓夢》等古典名著，也找到過繪本插圖的《山海經(jīng)》《八仙過?！返壬裨捁适?。雖然那時并未認識多少字，但總被里面各種精美的插圖吸引，常看得“不亦說乎”。

逢著晴好天氣，外公便會將那些“寶貝”放在院子里平鋪的被單上，一本本攤開晾曬。外公悠然自得地持著雞毛撣子，掃灰驅(qū)蟲，時不時還會哼起我聽不懂的戲文、古詩。我就靜靜地坐在旁邊，一邊沐浴著陽光，一邊津津有味地翻著那些舊書，常常是臨到日頭西斜，我還賴著不肯回家。

每當這時，外公就會選本插圖多的書，用牛皮紙包上書皮，然后大筆一揮，瀟灑地寫上幾個字，塞到我的手里，以打發(fā)我回家，并告訴我：“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北藭r幼小的我還不大懂其中深意，但那一本本有溫度的舊書，卻給我的童年增添了無窮的樂趣。

受外公的影響，不知不覺中，我癡迷上了讀書。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讀懂了那些舊書里的故事，讀懂了故事背后藏著的觀點哲理、人情世故，在開闊視野的同時，也充盈了我的內(nèi)心世界。

讀軍校時，學校里有一個非常好的傳統(tǒng)，每年畢業(yè)的師兄們，都會給新生留下一筆寶貴的“財富”——小風扇、開水瓶、熱水袋之類的必備神器。大家爭相搶之，而那些棄于樓道的舊書，卻無人問津，等著被當作廢品回收。感嘆之余，一種久違的情愫讓我欲罷不能，于是在那些舊書堆里盡情地翻，一如找尋那些逝去的流年。

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找到了一本《靜靜的頓河》，一時間如獲至寶。因為這本書已心儀很久，卻一直沒舍得買，于是便迫不及待地翻閱起來。沒翻幾頁就發(fā)現(xiàn)這本舊書前主人竟是位文史底蘊深厚的才子，讀書很是精細，不僅制作了一張人物關(guān)系圖，還用紅色墨水做了詳細的批注，那行云流水般的字跡，透露出這位同學天馬行空的心得新解。于是乎，那種撲面而來的親切感，悄然烙上了故人的影子。

這本被“故人”雙手溫暖摩挲過的舊書，匆匆一瞥便愛不釋手，竟保存至今，每每翻閱起來，滿滿的都是歲月的美好味道。

伏爾泰說：“每當?shù)谝槐樽x一本好書的時候，我仿佛覺得找到了一個朋友；當我再一次讀這本書的時候，仿佛又和老朋友重逢。”那么當無數(shù)次翻閱一本舊書時，便是同老朋友一次次重逢，同曾經(jīng)的美好一遍遍邂逅。

或許，舊書如故人，時光未老，深情依舊。

（作者單位：聯(lián)勤保障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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