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店

【人世間】

夫妻店

■ 張玉鴿

不用特意去尋，只消下樓走一圈，那隱藏于樓宇之間的小鋪面，大多是一男一女在忙活著。“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將這句老話發揮到極致的，莫過于夫妻店了。或兩人忙里忙外，或一人主內一人主外，在日復一日的平淡生活里，夫妻店最能窺見生活的本真和細微的愛意。

樓下的小超市是老兩口在經營，兩人年過半百，孩子在外地工作，有一愛狗相伴，倒也樂得清閑。店里的貨架碼得整整齊齊，油鹽醬醋、米面糧油、零食糕點，分門別類地擺放好，一眼便能找到。店里除了賣一些日常用品，也兼收發快遞，所以客流量總是不少。每次推門進去，都見老板娘坐在貨架旁，用手中的機器麻利地掃著一件件快遞。她會抬頭沖你一笑，小聲說一句：“來啦。”再低頭繼續手里的活。腳旁的小泰迪靜靜地趴在地上，眼睛似閉似睜，享受著悠閑時光。見有人來，微胖的老板從柜臺前小跑過來，幫著查找快遞。雖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卻讓人愜意無比，不大的店面里洋溢著陽光的暖意，也盈滿了溫馨的味道。

后來熟悉了才知道，老板娘天生跛腳，走起路來較為吃力，難怪幾乎從未見她起身過。印象里老板的身影總是匆忙的，走路大多小跑，想必是心細的他為了讓妻子安心坐著，寧愿自己走快些來滿足客人的需求。一動一靜，在小店里卻難得地和諧，無微不至的愛，在細節里盡顯，也在靜默里暗暗洶涌著。

隔一條街的理發店則是另一種情形，節奏要比超市快得多。來理發的客人大多著急，這就要求理發師手腳麻利，盡量地減少等待時間。也正因如此，這家店在附近一帶頗受歡迎。經營這家理發店的，是一對年輕的小兩口。男人較為木訥，大多數時間只是沉默地理著。雖話不多，動作卻麻利得很，技術也出奇地好，難怪回頭客格外多。女人比男人要大些，手藝不如男人，卻極健談。

若等待的有三五人，她會坐過來，和顧客聊聊家常，偶爾推銷下店里的產品。彼此之間熟悉了，她會問你最近加班是否還像往日一樣多，你也會問她近來生意可好。如果正好談到發型，她也會向你推薦店里最新的樣式，不過點到為止。雖然我極厭煩推銷，但并不討厭女人，或許是因為聊天時爽朗的笑聲，也或許被女人笑起來臉上的光暈所打動。如果排隊的人太多，女人也會親自上手。不過大家大多認同男人的手藝，所以老顧客基本委婉拒絕，選擇等待。女人雖心知肚明，卻并不在乎，幫著顧客洗頭、吹頭，做好準備工作，讓男人只安心理發。理發店里的人來來往往，每天熱鬧得很，夫妻倆幾乎沒有時間對話，靠一個眼神對方便能懂得，有條不紊地配合，照顧到每位客人。剪刀起，發絲落，飄滿一地，店里的溫情卻絲毫未減，始終如烈日般濃郁。

兩公里外的小市場有一家家常菜，店面狹小，不過七八張桌子，卻是周邊人心照不宣的小聚之地，每晚必座無虛席。到了夏天，外面需再擺上幾張桌子方能坐開。店是四十多歲的夫妻倆在照料，男人開朗好談，女人穩重持家。來客時男人自如地招呼，常常在幾百米外，就已聽得到男人的笑聲。女人在廚房里忙碌，掌管著客人的胃。

某日晚上，又與好友相約小店，剛到門口，發現有些冷清，沒有了男人的身影。走到柜臺，才看到男人在柜臺后面的躺椅上，眼睛緊緊閉著，叫一聲也不應。女人趕忙過來招呼，才知道原來男人中午喝多了。女人邊說邊嗔怪地瞪了一眼男人：“叫他回家也不回，在這兒又幫不上我什么忙。”客人越來越多，女人的腳步明顯快了起來，下餛飩、洗菜炒菜，在飯桌間來回穿梭。直到夜深客人一桌接一桌地離去，女人才終于在柜臺旁坐下。有熟悉的主顧過來結賬，打趣兩句半睡半醒的男人，女人嘴里抱怨著，投向男人的眼神卻滿是寵溺。十幾平米的小店里，在四方食味之外，還有著濃濃的情味。

夫妻店，遍布于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雖不起眼，卻承載著一個家庭的幸福與希望，也凝聚著無限的愛意與包容。若想探尋人間煙火氣，和那最真實與深情的日常，不妨漫步街邊，走進一家夫妻店，最樸實與深情的滋味全在其中。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青島市市南區稅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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