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花絢麗

【歷史云煙】

岑花絢麗

■ 黃民錦

女人如花似玉。《紅樓夢》里描寫林黛玉，“嫻靜時如嬌花照水”。岑花則是叱咤風云、紅透南國半邊天的艷麗“壯花”。

過去，我到過她的故鄉，花靜靜地開，人默默無語。如今，在網上，我恭燃一炷心香，拜謁她的浮雕像：面龐清秀，神態嚴峻，蹙眉冷顏，左手提韁繩，右手持劍，戰袍飛起，奔馳的馬蹄下，一倭寇腦袋翹起，舉起雙手，作告饒狀。此刻，鼓角之聲已遠去，烽火硝煙已消失，金戈鐵馬杳無蹤跡。岑花，這朵瑰麗之花卻并未凋謝，而是更豐滿，更真實，更壯麗。這朵花，因紅土地的滋養，紅得壯烈，那絕美的光澤，從久遠的時間深處，發出一道道光芒；這朵花，拂去歷史塵埃，抵達我的心田綻放。

沉靜的情感被點燃，化為滾燙的文字，刀光劍影的場面，越來越清晰與生動：1496年，這朵花萌生于今廣西靖西縣，長于武將世家。給她起名的長輩，也許未曾想道，50多年后，岑花人如其名，一“花”字，如有神助，盡得其韻。岑花自幼聰明好學，飽讀詩書，習練武藝，精通兵法。“髫齡讀詩文，喜習武。”在花一樣的年齡，岑花嫁給本州土官岑猛，遂稱“瓦氏”。壯語中“瓦”為“花”的諧音。

嘉靖三十四年（1553），天低云暗。倭寇“連艦數百，蔽海而至”。江浙、山東官兵，望風逃遁。倭寇如入無人之境，狼奔豕突，肆意蹂躪百姓，兵燹之禍慘不忍睹。

“寇強民弱，非藉俍兵不可。”時任兵部尚書張經向朝廷坦言。

時年58歲，剛剛經歷喪孫之痛，為庇護田州耗盡心血的岑花，力排眾議，披掛上陣，率領壯鄉五州俍兵6853人、戰馬450匹，離別故土，揮淚辭行，奔赴抗倭前線：“是行也，誓不與賊俱生。”巾幗與壯士，越千山，涉萬水，橫跨粵贛皖浙諸省，抵達江浙海防金山駐防，修陣固列，秣馬厲兵。

“以婦將兵，頗有紀律，秋毫無犯。”“帳前豎子金刀薄，閫外將軍寶髻斜。”“女將親戰揮雙刀，成團雪片初圓月。麾下健兒二十四，雁翎五十齊翕忽。島夷殺盡江海清，南紀至今推戰伐。”岑花歷經王江涇之戰、陸涇壩之戰、雙溪之戰、昆山之戰等十余場鏖戰，屢建奇功。“能以少擊眾，十出而九勝”，被稱為“寶髻將軍”“石柱將軍”，并被敕封為“二品夫人”。在金山之戰中，她縱馬沖擊，揮舞雙刀，如白光罩體，滿月一般。其沐血英姿，被史書記載：“披發舞刀，往來突陣，所乘馬尾盡落，浴血奮斗而出。”這是何等的英勇無畏。

時光流轉，精神永續，生命之花永不凋謝。明代徐渭以岑花為原型，將北朝樂府民歌《木蘭辭》改編成戲曲《雌木蘭》，開創了木蘭戲的先河。著名兵書《江南經略》收錄了岑花所創的“瓦氏兵法”。戚繼光、俞大猷等名將仿效“演其技藝，習其勁捷”，戚繼光的“鴛鴦陣法”便脫胎于瓦氏陣法。岑花善于博采眾長，革新、充實壯拳技藝，精熟刀劍槍、狼牙棒、盾、弓弩、飛鏢等器械，尤其擅長雙刀。其出神入化的刀法，被明末名士、著名武藝家吳殳寫成“雙刀歌”。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在歷史長河中，農耕文明的勤勞質樸、崇禮親仁，草原文明的熱烈奔放、勇猛剛健，海洋文明的海納百川、敢拼會贏，源源不斷注入中華民族的特質和稟賦，共同熔鑄了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偉大民族精神。”瓦氏夫人抗倭等就是這樣的歷史佳話。

載于史書上的岑花，是一位深明大義、壯懷激烈的抗倭英雄，活在民間的是一位保家衛國、不讓須眉的巾幗之花。“花瓦家，能殺倭”的民謠在江浙沿海一帶流傳。《俍兵贊》唱道：“抗倭真英雄，個個好兒郎。為保山河固，沖鋒爭先鋒。”至今，壯族人民仍習雙刀健身。在2019年舉辦的第八屆世界傳統武術錦標賽中，來自田陽瓦氏文化研究會的參賽選手，以瓦氏刀功，獲得雙器械組一等獎。岑花所帶領的幾千俍兵中，有來自廣西天等縣向都鄉的子弟。向都人歷來把岑花當作“自家人”，引以為榮，并十分崇拜。由于岑花凱旋之日正是農歷霜降，于是，每年的這一天，向都人都要舉辦“霜降節”。這個原本只是歡慶豐收的民間節慶，成為人們緬懷和祭奠抗倭英雄，傳承愛國大義和民族歷史的文化符號。

當今世界，風云變幻，強敵環伺，能不憶岑花？

（作者單位：廣西壯族自治區財政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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