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露梅盛開的地方

【山川風物】

金露梅盛開的地方

■ 李安平

甘肅太大了，從慶陽出發到敦煌，行程1600公里，距離上差不多就到深圳了；如果從慶陽到臨夏，行程700公里，已經可以到達山西太原了。同在一個省，風土人情也是大相徑庭。印象中的臨夏州遍地都是清真寺，到處都飄蕩著浪漫的花兒，但實際上，臨夏的美是全方位的，是你猝不及防的眼花繚亂，讓人流連忘返。

先聲奪人的是花兒。聲音從樸素無奇的花兒歌手石廣林的喉嚨里發出來，仿佛從十幾丈的深井里磅礴而出，穿過對面的大山，震蕩著山谷，一聲“哎喲”婉轉回環，好似在山谷里打了個轉，又像源源不斷的絲線從嗓子眼里扯出來一般，音調里透著自信和甜美，沒有地方民歌的憂傷和掙扎感。歌詞是純正的《詩經》比興手法，內容亦是俯拾皆是的鄉野之美。蓮花山的花兒節會是老百姓的天堂，幾千人齊聚形如蓮花的山麓之下，幾千雙眼睛、幾千雙耳朵把注意力全部交給了舞臺上的花兒歌手。我們來得太遲了，剛趕上最后一名花兒歌手登臺，他的聲音高亢雄渾，像沸騰翻滾的壺口瀑布，每個音節都泛著水泡，一瀉千里，而又跌宕起伏，與王宏偉的《西部放歌》如出一轍。大賽接近尾聲，謝幕的方式別具一格，近百名花兒歌手依次登場，站成方隊，縣上領導把絢麗多彩的錦緞一個一個披在他們肩頭。在臨夏，在康樂，在蓮花山，作為一個花兒歌手，這是莫大的殊榮。

臨夏食物以牛羊肉為主，手抓更是待客必備，酒全是當地自產，蓋碗茶既可消食又能解酒，是臨夏飲食文化的三寶之一。臨夏人喜歡喝茶，招呼人就是講究的蓋碗茶，茶葉是散發著香氣的嫩綠春尖，枸杞飽滿像紅色的瑪瑙，冰糖金黃晶瑩剔透，大棗滾圓褐紅、桂圓新鮮甘甜。主人用漂亮考究的木盤一并盛來這些茶料，你可以自己搭配，等你把材料都放好了，主人會提起水壺把滾燙的開水注入蓋碗，頓時熱氣氤氳，茶香彌漫。平素只知蘭州蓋碗茶聞名，到了臨夏，才知道臨夏蓋碗茶的妙處。盤腿坐在炕上，一杯蓋碗茶可以長時間喝下去，呷一口，主人添一次水，熱情得讓人有點受寵若驚。朋友說，臨夏海拔高，水涼得快，主人怕客人喝了肚子涼，就頻繁地續開水。真是細心又周到。

臨夏人低調而又務實。200多萬人的城市，有50萬人長年奔波在青藏高原販牛羊和蟲草，拉動著臨夏的GDP。這種古老的營生起于何時，誰也說不清。臨夏州和政縣產一種蟲草酒，據說是當地的名產，可惜我不喝酒，無緣品嘗其中的滋味。臨夏商人把茶葉和白酒運往青藏高原，把牛羊和蟲草帶回臨夏，走的是老祖宗走了幾千年的茶馬互市的古老商業模式，拉動了臨夏和青藏高原的經濟文化。

臨夏到處都是景點，四通八達的旅游通道貫通臨夏各個縣區，大小可以觀看的旅游去處有100多個，不用說，旅游的收入也是相當可觀的。臨夏的景點大多是上天的恩賜，只要修一些木棧道和觀景臺，就可以坐收門票了。從地理上來說，臨夏比青藏高原低一些，又比黃土高原高一些，屬于典型的過渡地帶，因此地貌就有許多獨特的呈現。在海拔3000米以上，是金露梅盛開的地方，漫山遍野，金黃層疊，仿佛人間天堂。金露梅的花朵很小，一簇一簇的，要開放幾個月，它開放的日子都是旅游的旺季。山巒的模糊處是太子山，常年白雪皚皚，是臨夏最冷也是最神秘的去處。

臨夏不僅山好，水也美。有黃河、洮河、湟水河、大夏河等30條河流，水資源異常豐富，這在水資源相對匱乏的甘肅簡直就是奇跡。黃河在永靖縣境內就達107公里，劉家峽、鹽鍋峽、八盤峽組成的黃河三峽風光旖旎，與兩岸的丹霞地貌和炳靈寺黃河石林相映成輝。站在高處的觀景臺上遠遠望去，劉家峽像一塊鑲嵌在兩山之間的翡翠明鏡，水之翠處不讓九寨。乘上汽艇，乘風破浪不到一小時，就是著名的炳靈寺石窟，大佛正襟危坐，一派大唐氣象。黃河石林其狀萬千，栩栩然令人浮想聯翩，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滄桑之感。半山腰處竟有一座道觀，險絕而神秘。石山秀水間佛道兩種文化相互滋潤相互交融，無不體現著古人的智慧和通達圓融。

臨夏距省城蘭州150公里，和蘭州新區緊密相接，是名符其實的省城蘭州后花園。過了劉家峽，沿著黃河水一路奔馳，不覺間就到了蘭州新區。臨夏和蘭州之間似乎沒有過渡，地貌落差也不大，兩個城市的連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臨夏飲食文化的穿透力是巨大的，蘭州的大街小巷無不流露著臨夏飲食的印記，隨處可見河州味道為特色的手抓、羊雜、燒烤，這些重口味的牛羊肉飲食大快朵頤之后，自然而然就是香甜除膩的蓋碗茶下喉的時候了。

從臨夏回來已經快一年時間了，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浮現出金露梅盛開的山巒和頭頂亮藍的青天，仿佛自己還在金黃如海的太子山游蕩。

（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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