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一碗香暖芝麻糊

擂一碗香暖芝麻糊

■ 黃欽靈

人生百味，總有一些味道能夠喚醒往昔。芝麻的香味仿若記憶的指南針，指引我穿梭在時光的海洋中，尋找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拼湊出外婆溫暖的笑容和那碗熱騰騰的黑芝麻糊。

兒時，每到凍手、凍腳的季節，我總往外婆家鉆，因為心里惦記著外婆家的芝麻香。廚房里爐火搖曳，橘黃色的光照亮了外婆和藹的臉龐，也照亮了她如霜的鬢發。她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將新鮮的芝麻炒得噼啪作響，墻上被拉得老長的影子隨著聲響上演著一幕生動的影子戲。

芝麻炒熟后，外婆取出砂缽，操起擂漿棍，輕輕舀起一勺熟芝麻和熟糯米，在砂缽中慢慢地擂碎，芝麻濃烈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我忍不住抓起一把已磨好的芝麻粉放入口中，卻被那香氣嗆得咳嗽起來。外婆笑著說：“看你，饞得不行，再等等。”

我見外婆一會兒捶腰，一會兒扶額，心疼地想去幫忙，但我總是擂不了幾下就累得手臂酸痛。那時的我總想快快長大，長大就能照顧外婆了，然而現在的我卻只希望時間能夠放慢腳步，讓我多陪伴外婆度過一段段美好的時光。

外婆將甘甜的山泉水緩緩倒入精心磨制的芝麻糯米粉中，輕輕攪拌，調成糊狀，隨即倒入鍋中。火苗輕舔著鍋底，溫度逐漸升高，芝麻糊開始翻滾，鍋里不斷地冒泡。聽著那熟悉的“咕嘟”聲，我搓著手舔著唇站在一旁，恨不得立馬嘗到芝麻糊。外婆知道我的心思，芝麻糊做好后，她將芝麻糊盛得滿滿當當，再撒上一些白糖，叮囑道：“乖乖，小心燙。”我“嗯嗯”地答應著，端著芝麻糊，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客廳，將它輕輕放在茶幾上。我學著電視里播放的黑芝麻糊廣告，用嘴“噓噓”地連吹幾下，就著碗邊滋滋地小口吸著，一股醇香將我的身體緊緊包住，讓我吃完還意猶未盡地舔著碗壁上的殘余，臉上也被芝麻糊沾成了小花貓。外婆看見了，寵溺地揉了揉我的腦袋，用熱毛巾把我的臉擦拭干凈。

后來，我到了高三備考的關鍵時期。高三的寒假，我匆匆吃了年夜飯，便回學校備考，臨走時，外婆抱著一個罐子往我手里塞：“學習固然重要，身體更重要。你眼周黑黑的，肯定休息不夠。這罐子里是我用芝麻、山藥、黑豆和核桃仁磨制的芝麻糊，對治療失眠很有效。”那時我一心學習，黑眼圈這事自己都沒察覺，要不是外婆疼愛我，一頓飯的時間哪能觀察得這么仔細，剎那間，我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頭。之后回校的每個晚上，我都會沖杯芝麻糊，仿佛感覺外婆就在我的身邊，讓我更加堅定了努力拼搏的決心。

再后來，超市里出現了即開即沖的黑芝麻糊，我買來嘗了嘗，始終覺得味道不如外婆做得香。如今，我依然在外婆做的芝麻糊中品味著生活的醇香，感受外婆無盡的疼愛。這味道仿佛已經滲透進我的靈魂，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一想起，便覺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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