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變

【人世間】

轉變

■ 張燕燕

傍晚6點50分，我們迎著遠處天邊橘紅色的晚霞到達耿馬自治縣未保中心大院時，瘦小的阿龍懷抱著一個黃色的“皮卡丘”毛絨玩具在院子里東張西望。下車時我叫住了他。

“阿龍，你在看什么？這幾天開心嗎？”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去過你家的呀，你忘記我了嗎？”

“我已經學會單手拍籃球了！”

……

他并未回答我的問題，但是卻非常開心地與我們交談起來，可以想見，成長營的七天于他應該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我希望這短暫的七天也是影響他自我世界的轉折點。

誰敢想象，17天前我眼前這個小男孩是多么的沉默寡言。2024年1月13日，我們3點多從勐永鎮芒糯組出發，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到達曼崗組，抵達阿龍海拔1900千米的家。我們到時他與姨爹在家，他羞澀得甚至不敢抬頭看我們，始終與我們保持著1米的社交距離，拒絕與我們交談，只用他豆大的眼珠遠遠地偷偷觀察著我們。社工尹努告訴我們，阿龍上次寫的愿望是希望得到一個籃球，今天我們將籃球送到他手里時，他竟沒有伸手來接，也絲毫沒有笑意，村支書說：“人多，他害羞。”

內向、害羞與寫滿身體每一個部位的抗拒是我對他的最初印象。

尹努告訴阿龍和他的姨爹，25號有一個成長營活動，希望阿龍能來參加，一來可以認識同齡的小朋友，二來也到耿馬縣城去看看。面對瘦小而沉默的阿龍，我真心希望他能走出大山去看看。

瘦小的阿龍只有1.1米的個頭，可是他卻已經是一名四年級的小學生，社工尹努遞過每個學期都要發放的600元助學金，告訴阿龍：“有一位好心人資助了你，每個學期姐姐會來家里給你發放一次助學金。你要好好學習哦……你數一數金額對嗎?”

阿龍接過信封，像個大人一樣數著六張百元大鈔，拿著尹努遞去的筆，鄭重其事地寫下自己與外公的名字，他寫下自己名字時的堅毅與不茍言笑，讓人分外心疼，我分明在他的筆下看到了與這個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穩重。10歲的阿龍骨子里透出的桀驁與堅毅，支撐著小小個頭的他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生火煮飯做菜，照顧相依為命的外公。

那天回來后我便為阿龍準備了過年的新衣服，請益家［注］的朱老師代為轉交，朱老師告訴我：“阿龍來成長營了，像變了一個人，他太開心了。”

還好，他來了。七天讓我看到了他的轉變。

七天，他感受到了溫暖與愛。從始至終，阿龍一直懷抱著那個黃色的“皮卡丘”不曾放手，我甚至懷疑這可能是他讀到四年級得到過的除了衣服、學具之外的唯一一個玩具。他抱著它就如同媽媽抱著阿龍，是多么溫暖的救贖。

七天，他成長了，不再沉默，變得健談開朗。他在成長營里交到了朋友，和社工姐姐、志愿者哥哥姐姐們一起學習、游戲，他與小朋友們追逐打鬧，用驚奇的眼光到處感受著這個溫暖的世界散發出來的光與熱。眼界打開了，他的世界也開始變大了。這個世界，除了惡還有善，除了悲還有喜，除了眼淚還應該有笑容。在1月30日的“逆風飛翔成長營生日會”上，阿龍獲得了“運動健將”的榮譽稱號，社工姐姐們給阿龍的寄語是：“小阿龍，你是獨一無二的，相信自己，你可以做到任何事情！我希望你保持樂觀的心態，因為積極的態度能讓一切變得美好！”

七天，他勇敢走出了自己的世界，開始接納與包容。他在與別人交談時主動說出“我沒有爸爸媽媽”的話語，顯然，他接納了這個大人們交談都要避諱的殘酷現實。生日會當天，有一個小朋友因為明日的離別哭得一塌糊涂，我看見他從后排凳子上站起來，走上前去用他瘦弱的小手摸摸那個小朋友的頭，俯下身子和端坐在凳子上傷心的小朋友說了些什么，我想應該是安慰的話語吧，小朋友之間的安慰，同病相憐的慰藉。

今天，他與成長營的小朋友們過了第一個生日，品嘗了第一口生日蛋糕，如此香甜，這如夢如幻的七天雖然結束了，我希望這是他人生的一個新起點。

［注］益家：耿馬縣公益組織。全稱為“耿馬益家青少年事務社會工作服務中心”。

（作者單位：云南省臨滄市耿馬傣族佤族自治縣財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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