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說變形文學

【文學雜談】

趣說變形文學

■ 陽錫洲

描述人與非人事物之間的相互轉變，如一個人變形為鳥獸花草樹頑石等物，或這些物體反過來變形為一個人的文學作品，都可稱之為變形文學。

西方盛產變形文學，如古羅馬奧維德的《變形記》，里面有一個朱諾女神，是羅馬神話里的天后，被稱為婚姻和母性之神，但天生嫉妒，她的丈夫朱庇特不得不將他喜歡的美女伊俄變成牛。朱諾自己也把美女卡麗斯托變成熊，使得朱庇特不能親近她。中國的《西游記》《封神演義》《聊齋志異》等文學作品，也多有變形之情節。

希臘神話河神刻菲索斯與水澤神女利里俄珀的兒子那喀索斯，是一個嚴重的自戀狂。他在波平如鏡、池水晶瑩的池塘里看見自己的倒影，立刻對水中的這個美男子產生愛慕之情。他望著倒影贊羨不已，茶不思、飯不想、覺不睡，一直呆在池邊，匍伏在綠蔭草地上，眼睛死盯池中假象，最后溺死在池塘里，變成水仙花。后來,心理學家把自戀成疾的這種病癥,稱為自戀癥，也稱為“水仙花人格”。

《變形記》里還有很多變形故事，比如達芙妮變成月桂樹、歐羅巴被宙斯變成牛等。而奧地利作家卡夫卡的《變形記》講述主人公格里高爾·薩姆沙變成甲蟲后，家庭關系發生劇變，揭示人性冷漠與現實殘酷；《金驢記》中貴族青年魯巧在旅行中變成一頭毛驢，經歷了各種艱辛磨難后才恢復人形。

有意思的是，英俊挺拔秀美的那喀索斯即使變形也不寒磣，依然“能白更兼黃，無人亦自芳。寸心原不大，容得許多香”，代表純潔、美麗和芳馥。可在《西游記》里，豬八戒怎么變形也不能變得好看，如在陳家莊除妖時為了變形為小女孩送給妖精，臃腫肥大的肚子怎么也無法變小，還得孫悟空吹一口氣才能變化為正常的女孩模樣。以至于取經途中豬八戒多次強調自己變不了靈巧之物，只能變笨重的大物。如他自己所說：“師父在上，列位施主們都在此休笑話，我老豬本來有三十六般變化，若說變輕巧華麗飛騰之物，委實不能；若說變山，變樹，變石塊，變土墩，變賴象、水牛、駱駝，真個全會。只是身體變得大，肚腸越發大，須是吃得飽了，才好干事。”

孫悟空與二郎神的纏斗變形寫得實在精彩。孫悟空變禽鳥、游魚、蛇等，二郎神就變鷹；孫悟空變游魚，二郎神就變魚鷹。孫悟空變土地廟，但尾巴無法安排，情急之下變作旗桿。二郎神識破后，舉起尖刀，朝著土地廟的窗戶（眼睛）就戳。孫悟空一看不好，急忙用金箍棒架開，使了個隱身法逃跑到二郎神的老巢灌江口變作二郎神。

在《聊齋志異》中，變化變形的故事也豐富多樣，?包括動植物、器物及狐妖等幻化為人的故事。如《嬌娜》《青鳳》等篇目，狐幻化為人；《黃英》《葛巾》等篇目中，花草樹木變化為人；飛禽如鸚鵡、蜜蜂，甚至老鼠、白鰭豚等幻化為人的故事，則揭示了自然界萬物與人之間的奇妙聯系。而?人的變形?包括人變為鬼、人變為動物、人成仙以及仙神變形等，反映了人類對生死、善惡、美丑的深刻思考，以及追求理想生活和美好情感的愿望。例如《促織》中成名身化促織逃脫罪責，《阿寶》中孫子楚化為鸚鵡追求愛情等。

有的變形是生命的終點，有的變形是另一種生命體的起點，有的變形甚至又恢復到初始狀態。總的來講，這些變形往往與神祇的干預或命運的捉弄有關；或通過變形手法探討了人的主體性、宗教救贖以及自我拯救等主題；或批判當時社會中的人性和道德觀念。其實，無論古今中外，也不管是文藝作品還是現實生活，一切都在變化之中，變化是絕對的，不變化則是相對的。或許，這就是蘊含變形之中亙古不變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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