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錢穆
知大師之大仰高山之高系列之十二
大儒錢穆
余英時:一生為故國招魂。
美國耶魯大學:你是一個古老文化的代表者和監護人,你把東方的智慧帶出了樊籠,來充實自由世界。
“溫情與敬意”,是錢穆提出的對本國歷史所應持有的態度,也是他一生堅守的文化情懷。
錢穆,字賓四,1895年生于江蘇無錫一個貧寒的書香之家。7歲入私塾,10歲后進小學、中學。18歲應聘到小學任教,10年后,開始在廈門、無錫、蘇州等地任中學教師。
顧頡剛自北平回老家探親時,經人介紹,偶然發現了這位學識淵博、對歷史文化有獨到見地、言談舉止非常人可比的鄉村才子,并竭力向學界加以推薦。1930年秋,36歲的錢穆離開蘇州至北平,先是隨顧頡剛在燕京大學任教,后由其推薦執教于北京大學。
據錢穆回憶,有一天,司徒雷登在家中設宴招待新來教員,錢穆亦在其中。司徒問來者對燕大印象如何,在鄉村小學以及中學教了18年書的錢穆直言不諱:“初聞燕大乃中國教會大學中之最中國化者,心竊慕之。及來,乃感大不然。入校門即見‘M’樓、‘S’樓,此何義?所謂中國化者又何在?此宜與以中國名稱始是。”事后,燕大特為此召開校務會議,最終采納了錢穆的建議,改“M”樓為“穆”樓,“S”樓為“適”樓,“貝公”樓為“辦公”樓,其他建筑也一律賦以中國名稱。園中有一湖,景色絕佳,競相提名,皆不適,乃名之曰“未名湖”。
在北大,錢穆與胡適都因以演講的方式上課而馳名。錢穆的侄子錢偉長曾回憶說:“兩人都講中國通史,并且都出了教材,胡適講的是理論,我叔叔講的是史實,他二十四史史料很熟,故事講得娓娓動聽,聽講的人越來越多。”錢穆身材矮小, 操一口無錫官話,但他對問題反復引申,廣征博引,博聞強識令人驚異。
糜文開在《賓四先生的奮斗史》中寫道: “北京大學有三位最吃香的教授,怎樣大的教室也容納不下聽講的學生,其中兩位便是胡適之先生與賓四先生。”
錢穆燕大的學生李素回憶老師:“他在課堂上講起書來,總是興致勃勃的,聲調柔和,態度閑適,左手執書本,右手握粉筆,一邊講,一邊從講臺的這端踱到那端,周而復始。他講到得意處突然止步,含笑而對眾徒,眼光四射,仿佛有飛星閃爍,音符跳躍。那神情似乎顯示他期待諸生加入他所了解的境界,分享他的悅樂。他并不太嚴肅,更不是孔家店里的偶像那么道貌岸然,而是和藹可親。他談吐風趣,頗具幽默感,常有輕松的妙語、警語,使聽眾不禁失聲大笑。所以賓師上課時總是氣氛熱烈,興味盎然,沒有人會打瞌睡。”
抗戰前,李埏入讀北京師范大學,恰逢在北大任教的錢穆過來兼課。上大學前,李埏已經讀過《史記》《漢書》《資治通鑒》,背過不少秦漢文章,自以為還有點基礎,不料聽了錢穆的幾節課下來,不禁爽然若失,“我簡直是一張白紙啊!過去的讀書,那算是什么讀書呢?過去知道的東西,只不過是一小堆雜亂無章的故事而已。”
錢穆在西南聯大上課時,教室的過道被擠得水泄不通,他只能從學生的課桌上踏過去,才能走到講臺。有一個張生一直在聽錢穆的課,從北京跟到昆明,竟然連續聽了六年,但他說,自己“每年都有新得,屢聽而不厭”。
在走向大學講臺前的18年自學生涯中,錢穆自承“未嘗敢一日廢學”。他學習曾國藩的修身精神,每天早上起床就給自己定下目標,雷打不動。在小學教書時,他夜間讀《昭明文選》,極倦始入睡,夏夜為防蚊蟲叮咬,把雙腳納入甕中堅持夜讀。
他平生最敬佩三個人:諸葛亮、王陽明和曾國藩。有一天他的胃潰瘍犯了,躺在教室的地板上。正好余英時回學校,看到老師這樣很擔心,就問:“能為你做點什么?”錢穆說:“我想讀王陽明文集。”
“耐得住大寂寞,有定力。”這是前新亞書院院長金耀基評價錢穆的話。錢穆治學如此,生活也如此。為了專注于撰寫《國史大綱》,他住在云南宜良的巖泉寺中,陳寅恪來拜訪,不無玩笑地說:“如此寂靜之境,誠所難遇,兄在此寫作真大佳事。然使我一人住此,非得神經病不可。”隱居巖泉寺后,就是隱居蘇州耦園。當時這里是廢園,門口只有一條路通往市區,人跡罕至。晚年的錢穆回憶起在宜良以及耦園這兩年的隱居時光,充滿了深情,“生平最難獲得之兩年也。”
世人常稱道錢穆讀書之勤、著述之豐,其實他的天分同樣不容忽略。他注《公孫龍子》只花了7天,寫《莊子纂箋》也只費了兩個月,這都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事。就連徐復觀在批評錢穆的史學時,也說:“錢先生天資太高,個性太強。
思想峻厲、處世溫煦,并存于錢穆身上。
錢穆很喜歡散步。1943年在遵義講學期間,每天都要出去散步一個小 時,他的學生回憶道:先生總是提著一根棕竹手杖,邊走邊談。先生說,他很愛山水,尤愛流水,因為流水活潑,水聲悅耳,可以清思慮,除煩惱,怡情養性。
錢穆喜好音樂,他在常州府中學堂曾隨老師學過昆曲,擅長簫笛,他自述:“好吹簫,遇孤寂,輒以簫自遣,其聲嗚嗚然,如別有一境,離軀殼游霄壤間,實為生平一大樂事。”有月亮的晚上,他喜歡關掉家中所有的燈,讓月光照進整條的長廊,夫人盤膝坐在廊上,靜聽他在月光下吹簫,四周寂靜,只聽簫聲在空中回蕩,令人塵念頓消,滿心舒暢。
1949年10月,錢穆隨廣州私立華僑大學遷香港,翌年與唐君毅、張丕介等創辦新亞書院,1963年,新亞書院、崇基學院、聯合書院三校合并為大學,錢穆親定校名為“香港中文大學”。 1967年10月,錢穆以歸國學人身份自港返臺。1986年,錢穆在素書樓上最后一課,告誡學生:“你們不要忘了自己是一中國人。”
1990年8月30日,錢穆謝世。這一天,臺風襲擊臺北,龔鵬程在風雨中悼念錢穆:“他不是就史論史,或考古證史的人。他是通過對歷史的省察與討論,來申述他從孔子、孟子、朱子那里學來的價值理想,并用這種價值來期許我們這個社會,探索中國文化的出路。此乃錢先生苦心孤詣之所在,也是他不易為人所理解的地方。”
余英時則為先師寫下這樣的挽聯 :一生為故國招魂,當時搗麝成塵,未學齋中香不散;萬里曾家山入夢,此日騎鯨渡海,素書樓外月初寒。
而早在1960年美國耶魯大學授予錢穆人文學名譽博士學位時,他們是這樣評價他的:你是一個古老文化的代表者和監護人,你把東方的智慧帶出了樊籠,來充實自由世界。
(陽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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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LI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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