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禾憶
【散文】
柴禾憶
■ 傅興奎
對于生活在鄉下的莊稼人來說,煮飯的灶火和土炕里燒火的炕洞是無法取代的熱源。夏收和秋收結束后剩余的麥草、麥衣,玉米、高粱、豆子、糜子、蕎麥、紫蘇、煙葉的秸稈,瓜菜的根蔓,是最適合灶火和炕洞的燃料。莊稼漢的幸福日子,除了滿缸滿囤的糧食,還有溝邊邊崖畔畔土窯窯里堆得浪天浪地的柴禾。
手術刀一樣的犁鏵,在望不到邊的土地上劃拉出一道又一道口子,殘留在黃土里的五谷的根系被白生生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犁不了地提不了耬,揚不了場扛不了麻袋,那就跟在犁后面拾柴根。拾柴根是個眼色活,下手早了,影響人家犁地,手腳慢了又怕被別人搶走。柴少孩子多,要想多拾柴就得花力氣。一塊帶根的土疙瘩足足有十多斤重,要想把它變成煮飯燒炕的柴禾,必須撣掉疙瘩上所有的泥土。跟在犁后面跑上一天,腿疼腳軟,胳膊發酸,比地里和場里的其他活輕不到哪里去。犁地的老人見娃娃們拾得恓惶,只要有柴根出來,就用手里趕牲口的鞭桿往外別,別不急就用腳尖腳后跟往外踢。只要表現勤快,絕對不會空手而歸。
隴東的秋天說來就來了,幾場秋雨之后,任憑你多高的樹多綠的葉子,都得刪繁就簡。那些落在地上的樹葉,是秸稈之外的主要柴禾來源,不管硬柴穰柴,只要充足就不會受凍。雞剛叫頭遍,母親就把我們從熱被窩里強拽出來,拉上裝有掃帚和筐子的架子車去村外的大路上掃樹葉。月亮把天空照得如同白晝,劈頭蓋臉的風像刀子一樣,吹得人直打顫顫。都說百人百性,樹和人一樣,有些輕輕一搖,嘩啦啦就是一地葉子。有些樹的葉子好像被焊在樹枝上一樣,手搖腳踢都不頂事,想用木桿子磕又奔不上,遇到這樣的樹誰都沒有法子。失望之余,大家就盼著風大天冷,早早把樹葉給催下來了事。那些攜著露水和霜花的葉子,冰渣一樣砸在我們的臉上和手上。母親卻像沒事人一樣,一掃帚挨著一掃帚慢慢往前掃,那把掃禿了的掃帚,就像長了眼睛和手一樣,只要有一片葉子,哪怕它陷在地上的泥濘里,母親照樣會把它挖出來。
冬天的村莊就像喂不暖的大冰坨,多少柴禾似乎都滿足不了它貪婪的胃口。從地里收拾回來的秸稈、柴根和從路邊上掃回來的樹葉非常有限,想要過一個暖和的冬天,還得想一些別的辦法。離家十多里的火石洼是隊里的農場,山洼里人少草多,只要你不怕吃苦,弄些連毛帶草的柴禾還是可以的。因為距離鎮上較近的原因,火石洼的樹上不僅看不到一枚葉子,山坡上也少有充足的荒草。酸棗刺雖然硬實,塞到灶火里能頂大事,但多半長在陡峭的崖畔上,弄不好,酸棗刺割不到,先把胳膊手給扎了。相比之下蒿子柴倒是好斫,問題是青蒿子還沒有長成柴,就讓溝邊邊上的羊給吃光了。
實在找不到可以刈割的長草,我們就用長木桿在長過草的山坡上使勁磕,用竹耙子拼命耙,用掃帚來回掃,從草坡子掃下來的草沫土多草少,起不了焰也燒不成飯,只能當做煨土炕的衣子。但不管怎么說,有總比沒有強。
生活在鄉下的人,大都有隨手撿拾柴禾的習慣。機關單位拆房搬地方,騰出來的木條子,打雷閃電窩了梢的樹枝枝,鋤地間苗打叉扔出來還沒有風干的雜草,只要是能燒的,就不能讓它從咱莊稼漢的手里溜掉。公社糧庫里拆土圓倉,父親讓我和姐姐去挖裹著麥草的泥條。二哥在拆墻隊里干活,他在上面挖,我和姐在下面抬,我們三個弄得跟土人一樣。不到一個月的暑假時間,連挖帶拉,連砸帶抖,硬是拉回來一個大麥草垛和兩個高晃晃的大土堆。
冬天到來的時候,因為那些形形色色的柴禾和燒得熱騰騰的土炕,屬于我們的每一個夜晚,都充滿了母親般濃濃的暖意。
(作者系甘肅省作家協會會員,現就職于甘肅省慶陽市財政局政府采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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