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高原

【心中的風景】

走向高原

■ 文猛

在大地上，腳步能到達的最高處只有一個，那就是西藏，那是一代又一代人向往的最高的地方。

魯朗林海。朝圣之路從林芝開始。林芝是登高必需的馬凳。

走進林芝，踏上川藏公路，踏上最早通往西藏的天路，去色季拉山口，去朝拜魯朗林海。

高原處處皆神山。神山與神山站著說話，腳底為溝。神山與神山肩并肩思想，肩膀處為埡。

啊！魯朗林海！纖塵不染的藍天，茫茫無邊的林海，松濤撲面而來，經幡呼呼作響，風把經幡上的經文祈誦，擲地有聲。

一只藏狗蹲在山口，凝視東方，雕塑一般，它也要像這座座神山，化為永恒？

穿行茫茫林海，走進神山與神山站著說話的腳底魯朗谷，長長的草甸，清清的貢布河，溪流蜿蜒，泉水潺潺，草甸之上報春花、紫苑花、馬蒿花、油菜花怒放盛開，木籬笆、木板屋、木頭橋和牧民的村寨星羅棋布，云霧時聚時散，海海漫漫的雪山、林海、田疇時隱時現。

這是神的世界。

躺在青青的草地上，天空之上是潔白的云朵，草地之上是貢布拉雪山……所有的疲憊、所有的憂思都隨著這云、這霧、這風遠去。

有哈達捧上來，有酥油茶端上來，有鍋莊跳起來。扎西德勒！

雍布拉康。“宮殿莫早于雍布拉康，國王莫早于聶赤贊普，地方莫早于雅礱……”

高原記住山南，記住雅礱，記住雍布拉康。

一望無際的山南平原，一碧如洗的藍色天空，一溝碧翠的雅礱河谷，扎西次日山突兀高聳，山上是雍布拉宮。以平原為背景，以天空為襯托。除了仰望，別無雜念。

牽過一匹馬，在奔放的高原，在馬背的民族，馬給我們一個高度和速度。

圣潔的雍布拉康，精巧厚重的宮殿，在永遠不滅的香火中，在永遠不滅的酥油燈中，在一個南北長僅4.6米、東西寬3.5米的山上——

高原第一縷青稞香從這里飄出，高原第一片經幡從這里揚起，西藏第一位國王聶赤贊普在這里住過……

珠穆朗瑪峰。走向高原，走進人間的凈土，走進圣潔的天域，更多的情結就是為著那大地上最高的山峰——珠穆朗瑪峰，不為登頂征服，仰望大地上最高的雪峰，也是人生莫大的成就。仰望珠穆朗瑪，才能聽見自己心中最深處的聲響……

圣潔的珠峰像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巍然屹立在群峰之間，那樣從容，那樣超然，那樣令人望而生畏。山的頂端，一團絨布般的白云，像一面圣潔的經幡。

匍匐在這片仰望下，心清靜了，一如頭頂纖塵不染的藍天。心透明了，猶似晶瑩剔透的冰峰……仰望默默站立了億萬年的圣潔雪峰，在永恒的時空，我們太過渺小，我們太過幼稚，我們俗世中的榮辱名利、煩擾紛爭蕩然無存……

山下有一座寺廟叫絨布寺，它不是最大的寺廟，但絕對是世界上最高的寺廟。雪域之巔，有這樣一群人，在很少有生命可以存活的地方堅守著一分純樸的信仰。山下有一條河叫珠峰河，它不是最高的河，卻是從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流出的河。那是矗立了億萬年誦讀了億萬年雪白經幡下的滴答聲，那是凝固了億萬年堅守了億萬年冰峰下的滴答聲，那是仰望了億萬年靜謐了億萬年大地上最高的滴答聲，匯成一條河，靜靜地，清清地，從珠穆朗瑪峰的腳下流出，流進一條沒有鮮花、沒有綠草、沒有鳥鳴的河道。

雪聲是非凡的人間之聲，雪聲從來不在人群之中，雪聲在人跡罕至的山脈高處。仰望珠穆朗瑪，眼中是雪聲，耳邊是雪聲，手中是雪聲……

雪是上天投寄給大地最親密的信件，是上天給詩人最美的詩句；雪是寫在大地上最古老的箴言，是大地給人們參悟的無字經文。

一片，一片，一片，就像經幡上古老的經文，裝訂在珠穆朗瑪峰之上，裝訂在珠峰河的浪花之上，裝訂在絨布寺的鐘聲之上，在仰望中聆聽，在聆聽中仰望。風吹起胸前的哈達，吹拂氈帽上的塵土，未來的道路變得平靜坦蕩寬闊。

(作者系重慶市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現任職于重慶市萬州區財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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