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的落寞

【人世間】

關關的落寞

■ 繆菊仙

早飯后，照例和鄉下老母通個電話。大字不識的母親不會用智能手機，非常時期，母親要我每天打一個電話報平安。我順便向她通報疫情發展態勢，相互叮囑不出門，不聚集，注意防護。末了，母親嘆口氣說：“關關不高興呢，這幾天不怎么吃喝，一天只吃一餐。唉，畜生也是有靈性的?！?/span>

關關是父母養的狗，興許它也從人們凝重的臉上嗅出疫情肆虐的兇險，整天神情落寞，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

關關的落寞是有原因的。我的食言是原因之一。

大年三十一早，我和妹妹一家回鄉下老家過年，關關興奮極了，“呢嗯呢嗯”地歡迎詞說了一大串，尾巴里搖出笑聲。那一天，關關都是咧嘴笑著的，在院子里抖抖來又抖抖去地興奮。我在灶頭燒火，火苗安靜地舔舐鍋底，關關凝神屏息伏在柴垛下面，母親說它“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關關此時正準備伏擊一只老鼠，結果是老鼠未逮著，卻將父親疊得規整的柴垛整個掀翻了，被父親一頓數落。

吃年夜飯的時候，先生便接到初一上午緊急召開視頻會議的電話通知。老屋窗外，辭舊迎新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手機里，鋪天蓋地的疫情信息不斷涌出。那一刻，喜慶的年似乎一閃而過了。

飯后不能留宿父母家，關關仰臉望著我，我告訴它明天再來，來拜年。關關率先跑到大門口，目送我的車子消失在雨霧中。

初一，柯城傳出消息，有一例從武漢回來的疑似人員已入院，疫情近在咫尺。城鄉進入一級防疫，空氣凝滯，天更陰郁了。鄉村大喇叭啟動，舊時敲更的鑼響起來，警示的話不斷重復：不出門，不拜年，不聚會……我對熱情的關關食言，疫情蔓延，禁足在家。

這一天，關關一直坐在大鐵門外，對著村道張望，期待我出現在村口，直至暮色四合才垂著尾巴回家。

初二始，關關“下崗”，關關的落寞又增幾分。

村口安排人值守，堵絕外來走動人員，經年不用的鑼敲打著，清脆的“當當”聲代替熱烈的爆竹聲。村子上空一遍遍響起“不拜年，不串門，不聚眾……”村子安靜，村民大多禁足閉戶，家門口的村道鮮有人走動。關關似乎不用看家護院了。每天無數遍在屋子四周巡視，再無以往的“險情”，關關威武無比的獅吼聲沒了用武之地。關關望著寂靜的村口，一臉茫然。

初三始，母親禁止關關到雜物間抓老鼠，唯一的娛樂也被禁。關關的落寞無以復加。

聰慧的母親考慮周全，非常時期有細致思維。自從家中老貓幾年前遠行后，關關便身兼抓鼠一責，權當是副業，是娛樂，幾年下來，成功案例不少，按說也是頗有經驗的。但母親仍怕關關出意外。她說萬一關關不慎被鼠咬，感染了可麻煩。今年是鼠年，庚子開年就不利，不去打擾鼠輩，順其自然吧。還有呢，疫病流播，世事無常，世間每一個生靈都不易，讓鼠輩也安靜過個本命年吧。老母三條理由，條條慈悲為懷。不知關關可聽懂，但自那后，關關聽到老鼠惱人的唧唧聲，也能克制著按兵不動。關關的自律本來就是天下無狗能比的。

初九，我在寫這些文字，說不定母親正跟關關傳達我剛在電話里給她播報的疫情及各項不能松懈的防控注意事項。“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責任”，靈性無比的關關肯定懂了。

天佑中華，祈愿眾人平安。春暖花開的日子就將來臨，關關不會落寞太久的。

（作者單位：浙江省衢州市政府采購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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