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買粽記

【人生百味】

端午買粽記

■ 丁哲

市場里賣粽子的有三家。其中兩家有門店，賣了好幾年了，不過只在端午節前后賣，賣的也不光是粽子，還有饅頭花卷豆包之類。另一個是后來的，沒門店，蹬一輛三輪車，慣常?？康奈恢檬鞘卟耸袌鲩T口，所賣除粽子外，還有江米、黃米切糕，賣的時間也比較長，從三月份算起，一直到八月，差不多半年時間。我是個粽子迷，這三家的粽子全嘗過，只是自從吃過后來這人的粽子，對前兩家的就再也沒了興趣。他家的粽子確實是好，粽葉清爽，糯米綿軟，小棗醇香，綠的葉緊包著白的米紅的棗，層層撥開，香氣便一層層透出，愈到后來，味道愈濃，尚未食而舌已動。待到糯米入口，齒黏舌滑，偏又綿中帶勁，被粽葉浸透的米香中，棗香漸次浮動，一嚼之下，其味便永，令人享受無已。

粽子做到這個水平也是絕了，于是我叫他粽王。

粽王是個四十出頭的精壯漢子，膚色黝黑，目光炯炯，寡言少笑，和我熟了之后，見面也只是點點頭，一句“來了”算是招呼。他的生意很好，每天兩大桶粽子，兩案板切糕，差不多都能賣完。

不過覓得這塊風水寶地的，不是他，是他媳婦。

一年前，同樣的地方，同樣的粽子，一個苗條的女子推車售賣。這女子中等身材，瓜子臉，大眼睛，逢人先笑，貝齒微露，說話的聲音像粽子那樣綿軟、夜鶯那樣好聽。她只來過兩三回，市場就被打開了。再來的，就是粽王。

粽王后來告訴我，媳婦其實還賣粽，在另一個地方，不過只賣半天，剩下的半天在家中包粽。

真是夫唱婦隨的兩口子！

轉眼到了端午節，這一天我早早起來，想著家里人愛吃粽，可得向粽王多買些。才進市場，遠遠就看見蔬菜市場門口，粽王的常駐地，被一幫人圍著。急步趕過去，驚奇地發現，圈內站著的，不是粽王，像是他媳婦。一年不見，感覺她胖了不少。

“這么忙的日子，你老公不來？倒會躲清閑?！边呺S口說，邊揀粽子。

“他……也忙的，里面也很忙的?！迸诉t疑著，輕聲說。

拿著一大袋粽子，哼著小曲，輕快到家。

“來，趁新鮮，快吃，粽王的！”熱情地召喚著妻兒。

兒子搶先撥開粽葉吃了一口，突然驚呼：“不對，味兒不對！”

像是烏云層中劈過一道閃電，之前揀粽子時的些小疑惑突然清晰起來：粽葉的顏色，粽子的大小、形狀，包括手感，都和往常不同，這些蛛絲馬跡指向了一點：買錯了。

還是有些不甘心，存著僥幸，奪門而出，直奔市場。仿佛在破一樁迷案，心，竟有些抽絲剝繭、一探究竟的激動。

和離開時相比，市場上的人更多了。這一次，不知怎的，一眼就望到了粽王，距他慣常賣粽的地方，也就十米左右。他被一堆人圍著，露出半張臉。

就在那一刻，頭腦忽然變得異常清醒，誤把別人當作粽王媳婦的謎底也倏地揭開了。再往回追溯，細細分析，她答話時的遲疑，正是懷疑我認錯了人；而那句“里面也很忙的”，現在也明白了：一定是她老公正在蔬菜市場里面忙活。

所有的前因后果都清晰了，沉埃落定，懸案告破。

誰也不會想到，買粽子這樣一件小事，在端午節這天卻演變得如此撲朔迷離，一波三折。無意之間，我自導自演了一幕喜劇。

安步當車，款款歸家。妻兒正襟危坐，急切地想知道結果。

才說了一半，妻子已笑得喘不過氣，兒子正喝著水，一大口全噴出來，嗆得滿眼是淚。

我吃了口先前買的粽子，味道與粽王的果然不可同日而語。但看著那樣快活的娘倆兒，也不禁莞爾。那一刻，不善做詩的我卻詩興萌發，在心里默誦著：我站的地方/是個美麗的錯誤/我不是甲粽/而是乙粽……

低首輕問：這樣的端午，今生，可會再有？

（作者單位：河北省張家口市橋西區財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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