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菊園

【記憶】

那一片菊園

■ 孔靜

霜降日，去菜市買菜，遇到賣花的老鄉，非要送我兩盆菊花，金黃的金絲菊，黑里透紅的墨菊，花兒們閃著光亮，嬌美艷麗，三兩朵地開放著，其余的都打著花苞，就要開放的樣子。看著菊花，我思緒萬千，那些有菊花相伴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

記憶中，爺爺是當地有名的花匠，他的花園大約一畝多地，大部分都用來種菊花。每年深秋的時候，菊園里五顏六色的菊花，密密匝匝地盛開著，開得那么嬌艷，那么樸實淡雅。我就出生在這片花香里，成長在這片花香里，兒時的我，在這片花的馨香中看書，寫字，玩耍。

那時候，爺爺每隔一天就會挑選幾十盆最艷麗的菊花，搬到院子里，再裝到板車上，運到城里去賣，兩元、三元，爺爺的花既漂亮又便宜。每天放學后，我都會到爺爺的菊園去幫他澆花，最喜歡聽爺爺談每種菊花的名字：白菊、墨菊、金絲菊、綠牡丹、鳳凰振羽、西湖柳月、踏雪尋梅、彩霞飛舞、冰雪再暴、太白積雪、嫦娥奔月、春江花潮、草庵的夢……

菊花雖漂亮，種起來卻不容易。入秋時，爺爺把前一年留下來的好花種，小心翼翼地剪下來插入土中育苗，除了每天澆水、施肥，更要做好的是保溫，薄薄的一層塑料薄膜是花的棉被，爺爺不用溫度計，用手一摸就知道里面的溫度。大約15天后，花苗生了根，爺爺會在上面打個小孔，讓花苗們出來透透氣，等到花兒再長高一點，把它們一棵棵移到花盆中，獨立生長，這過程中，既要保證肥料充足，也不能過剩，肥料多了長得高，影響整盆的形狀，反之，開不了花，更關鍵的是要保持土壤的濕潤。為了花兒長得粗壯，開得鮮艷，這期間，爺爺還要為菊花摘心壓身，摘心可以使菊花分枝椏，有效地控制它的高度和株型。當然每天的澆水、施肥、除蟲那是必不可少的，那些花兒如同他的孩子，慢慢長大，悄然綻放。

菊園離我家二百米左右，每天早晨一起床，我就會拿著課本到菊園里讀書，伴著花香和濕潤的泥土讀藍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云；讀金黃的稻穗，一眼望不到邊；讀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雖然不太理解課本里所說的那種意境，但我知道，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如同這菊園一樣，清澈，飽滿，新鮮，香氣迷人。

深秋里，菊園里的花兒們整整齊齊排列著，開得熱烈。每個周末，爸爸的同事三三兩兩攜著夫人孩子過來看菊花。有人來參觀，爺爺自然樂得合不攏嘴，詳細地為大家介紹每一種花的名字和習性。臨走時，大家不忘帶上幾盆，爺爺常常是不收錢的，只要你夸他的花栽種得好，他開心地歡迎你下次再來，他圖的就是個樂趣。

菊園里的活忙完了，爺爺就坐在園門口的小竹凳上抽上一支煙，喝杯水，手里常常也不閑著，他用柳條或藤草編簸箕、竹筐、籃子、帽子和坐墊。爺爺的手可巧了，他還會扎火把和風箏，他扎的風箏各種各樣，有動物形狀的、人物形狀的，還有花鳥形狀的，最精致的是那長長的蜈蚣，尾巴處系條長長的繩子，升到空中還能發出嗡嗡的聲音。他用泥捏的娃娃可漂亮了，有男孩，有女孩，有仙女，有動物。用顏料涂上顏色，讓我們這幫孩子愛不釋手。我曾經認為，爺爺不像其他同學的長輩那樣當大官，做教授，有學問。他只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一輩子沒有離開過土地，從春到夏，再到秋冬，播種，鋤草，施肥，捉蟲，收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現在我才懂得，他其實才是生活的藝術家。他種的花兒美化了環境，改變了人們的心情，給大家帶來快樂和美。他的手藝豐富了我的整個童年時光，在那個物質貧乏的年代里，爺爺編制的各種手工藝品勝過現在所有的精品禮物。

立冬后，天氣漸漸冷了，菊園里的花都賣得差不多了，我家院子里、大門口、屋子里則擺滿了大大小小一盆盆的菊花，那是爺爺挑選出來的上好的花種，來年插枝用的，只要有根有莖來年就有好花種。我常常摘起那些大朵的花塞進書包里，帶到學校分給同學們。

菊園里快樂的生活伴著我度過了整個童年，時至今日，每每見到菊花，我都會想起爺爺，想起菊園，想起童年里那些幸福的時光。

（作者單位：安徽省淮南市鳳臺縣財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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