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施是個愛美的姑娘

【文化隨筆】

東施是個愛美的姑娘

■ 王悠行

東施效顰這個故事告訴我：從前，諸暨城外有個村子，叫施家村。村西有個叫西施的姑娘長得極美，就連因心口痛皺起眉頭的樣子也是那么楚楚動人。而村東那位叫東施的姑娘卻是個丑人兒，她面對美艷的西施，滿心羨慕而不嫉妒恨，喜歡模仿西施摸著胸口皺著眉頭夢一樣地從村里飄過。鄉親們見了忍無可忍，有的趕緊關閉大門，有的卷起鋪蓋跑路去了。

我聽了這個故事后，自然會呵呵一笑——笑的是東施姑娘極丑而又不顧自身條件去盲目模仿別人，留下了千古笑談。可及至年長，經歷了不少事，經歷了不少人，我慢慢地就笑不出來了，對東施的遭遇充滿了同情和不平。

就算東施是個極丑的姑娘，因為愛美而一不小心模仿了一下美人西施的動作，也沒有聽說不守婦道吧，也沒有聽說不孝敬父母吧，就被古往今來的男女挖苦嘲笑了幾千年，確是毫無道理的。何況丑與美，本身是相對而言的，就如在姚明面前，我們這些大男人幾乎個個都是矮子一樣，在西施面前，古往今來的女人誰又敢說自己漂亮呢？所以，當我們抱著平和與包容的心態來重新審視這段歷史公案的時候，就覺得東施小姐就好似一個愛美而不得其法的鄰家姑娘而已，那么，我們又何苦要一代一代尖酸刻薄地嘲笑下去呢？

一個人從娘肚子赤條條出來，總有美丑之分，不可能個個美如古代的西施楊貴妃，現代的鞏俐章子怡。人的最根本的東西就是人本身，人的全面發展，就是人的內在本質力量的充分展現。人一生下來，不就具有按其本質和尊嚴享有自由、平等地生存和發展包括愛美的權利嗎？可以說，一個人愛美，則表明其人格的完善，和對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向往。人的群體愛美，則表明人的群體機制的健全，預示著發展的光明前景。縱觀古今，女人愈丑愈大膽地追求美，就愈能顯示出她的人生價值。同理，一個民族愈艱難而愈追求美好的東西，就愈能求得生存和發展。東漢時期的孟光又黑又胖，奇丑無比，但她的德行打動了大名士梁鴻，兩人結為伉儷后互敬互愛，演繹了舉案齊眉的一段愛情佳話。眾所周知，我國西北地區的定西農村極度干旱，年降雨只有40毫米，家家戶戶水窖的大小成為財富多少的標志，一瓢水要經過多次反復使用。就是這么一個極端缺水和貧困的地方，人們卻喜歡在自家院落栽花來美化自己的生活，這豈不是令人肅然起敬嗎？

可見，無論什么人愛美，不但不要嘲笑，而且還要多多鼓勵。一個人只要沒有放棄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只要成長的方向是向美向善向上的，哪怕方法不當走點彎路，也會擁有人的個體成長的原動力，因而也肯定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但一個人如果喪失了愛美的欲望和沖動，那就根本談不上去創造美了。那些屈服于命運而自暴自棄的人，抑或盲目自信以丑為美的人，則只能走向美的對立面。

誠然，愛美僅僅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怎樣創造美。畢竟，愛美是基礎，創造美，才是愛美的目的。而要創造生活的美好，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有一顆包容之心。實事求是地講，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其實都難免“東施”過。且不說我們在蹣跚學步和牙牙學語時鬧過不少笑話，就是在我們年少時不也曾經不顧自身條件穿著喇叭褲招搖過市嗎？事實上，人的個體和群體成長的過程，就是不斷模仿又不斷犯錯和糾錯的過程，我們笑今人笑古人，實則是在笑自己。對于因為追求美而方法不當且無勢無貌像東施姑娘那樣的弱勢群體，無情地打擊和嘲笑并不能讓我們處于道德和審美的制高點，而且有可能將他們推向破罐子破摔的方向。因此，正確的做法一是要有一個友善包容的心態，要多一點人文關懷，不“把孩子和臟水一起倒掉”；二是倘若你的審美水平足夠高的話，可以善意地指出她愛美方法的不當，給她指一個正確的方向。譬如說吧，你可以溫馨提示東施們多學西施去溪邊浣紗，以體現勞動美和心里美。

畢竟，開放包容和友好良善，永遠是人的個體與群體美好的品格，是促進人的個體和群體不斷變得完美的不可或缺的文明因子。在包容中糾錯，在包容中完善，在包容中創新，在包容中進步，才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真正含義。從這層意義上說，當愛美的東施姑娘從你身前飄過時，你不妨喝一聲彩，然后輕輕地指出她的不足。你這樣做的時候，你也就成為一道美麗而又有溫度的風景了。

（作者單位：湖南省長沙市國庫集中支付核算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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