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芳古梅

【繽紛世界】

尋芳古梅

■ 賀震

寒未盡，春已至。晚飯后去明故宮廣場散步，忽聞陣陣清香。“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似有似無、沁人肺腑的香，使我想起曾隱居西湖孤山“梅妻鶴子”的林逋，想起了他的詠梅絕唱。莫不是梅花開了？

廣場東南角有近年新植的一小片梅林。沒有月色，借著公園燈光趨近一瞧，紅梅果然在夜色里綻放著，靜悄悄地向四周散發著暗香。

我想起了這個城市的幾株古梅，梅花山的“梅王”、梅花谷的“梅后”，還有玄武湖的明梅，那可是我年年春天都要拜會的老友。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三月的第一個周六正好是個風和日暖的麗日，我決計來一趟拜訪古梅之行。

迎著春風，沐浴著春光，我和女兒帶著三歲的外孫女依荷，穿過情侶園和玄武湖翠洲，走向位于梁洲的明代古梅樹。

古梅蒼勁嶙峋，植于明代，距今已有600多年歷史，不僅是玄武湖的“梅王”，也是全南京最高壽的梅樹。明梅歷經風吹雨打，底部的梅樁已成枯干，好在枯而不死，中空的灰褐色樹干像極了傳統水墨畫中的枯筆。枝干旁逸斜出，宛若筆力遒勁的潑墨書法，古意盎然。

明朝時，玄武湖因被辟作存放百姓戶籍的“黃冊庫”，成為皇家禁地。黃冊庫、天語亭、郭璞墩與梅林，共同構成了明朝國家檔案館的梅花勝境。“亭東古梅樹，托根王砌臺。云霞連獨秀，迥不染塵埃。馨香滿空庭，仙侶時徘徊。”廖世魁的這首《天語亭古梅歌》，生動地描述了當年的盛景。

眼前的明梅雖歷經滄桑，顯得老態龍鐘，但仍生機勃勃，富有活力，滿樹的枝丫朝著天空盡情舒展開來，星星點點的花苞綴滿枝頭，有的尚是嫩紅的花骨朵兒，有的已經迫不及待地綻放吐蕊。

周日一早，我又獨自一人徒步向梅花山進發。信步登上梅花山制高點，但見雄踞于山頂平臺中央的梅王正在那里靜候著。已有400多歲高齡的梅王，是梅花山的鎮山之寶。直徑近60厘米的軀干，足以笑傲梅林中其他一般僅25厘米樹圍的“平民”，高達7米的身姿也是力壓群梅。梅王屬古人最贊賞的墨梅品種，開出的梅朵與眾不同。相比胭脂滴滴的普通朱砂梅，墨梅的花色更濃艷厚重；相比宮粉漸開漸淡、朱砂紅顏不改，墨梅則是愈開愈濃，從紅變紫，從紫轉墨。令人稱奇的是，一樹紅梅還開了兩枝白花。梅王盛放時滿樹紅花，熾烈凜然。

由梅王的位置南行，穿過石像路，向前約300米，就可見300多歲的梅后正風姿綽約地站在梅花谷惟秀亭旁。與梅王一樣，梅后也是一株紅梅。有意思的是，也同樣有兩根枝條開白花。真是夫唱婦隨。

梅王與梅后都不是梅花山上的“原住民”，而是2009年從浙江長興遷移來的遠客。古梅在移栽過程中，斫去了大部分枝干，盡管精心呵護，還是受到了傷筋動骨的傷害。對比周邊枝繁葉茂本土長大的梅樹，眼前的古梅顯然還沒有恢復元氣。樹若有思想，它們贊成來這里客居嗎？

玄武湖的古梅植于一個巨大的方形花盆中，隔斷了地氣，加大了人工養護的難度。梅花山的梅王與梅花谷的梅后被迫遠離故土，客居他鄉。三棵古梅的境遇，使我想起龔自珍的《病梅館記》。如果讓古梅在地上的泥土中自由生長，一定會更有精氣神的。我想。

探梅歸來，衣襟猶染縷縷梅香。“竹影和詩瘦，梅花入夢香。”春夜幽夢，古梅悄然綻放。

（作者為江蘇省作協會員，就職于江蘇省生態環境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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