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那張石方桌

【記憶】

門前那張石方桌

■ 達墨

每當我腦海意識流般閃現無數曾經的過往，門前的那張石方桌總是占據主導地位，出現在我面前。因此，一時之間，那個名為“過去”的兩個字像自由落體運動的加持，拖曳著我趨前，蹲在石方桌旁，漫長地凝視，看著看著，眼睛里便涌出淚水。但我并不想去擦拭，因為我堅定不移地相信，唯有淚水的滋潤，方可拉出思念的錦繡綿長，成為濃墨重彩的篇章。

穿過時間的長廊，我用目光推開了記憶的窗。那張石方桌曾帶給我們純粹的快樂、簡單的幸福，年輕的笑聲幻化出恣意的酣暢。我們在石方桌上打牌、下棋，有時因為出錯一張牌，爭得面紅耳赤，有時因為錯走一步棋，后悔不已……

每當午餐或晚餐之時，我們總會端著從食堂買來的飯菜，圍著石方桌，你從我的碗里夾一塊肉，我從他碗里順一筷子菜，理由充分得令人忍俊不禁。

坐在石方桌前，感受最溫暖最幸福的時光，是來隊探親的軍嫂們給予的。天下的軍嫂們仿佛從嫁給軍人那一刻起，便與軍人血脈相通——將奉獻乃至犧牲鐫刻在自己的人生歷程里。因為有了軍嫂，軍營里有了別樣的溫情。

她們的愛無比真誠。那真誠中彌散出的溫暖，讓你有了家，有了親人間的美好。這不，每當看到新戰士想家或家里出了狀況掉眼淚時，她們就像大姐、大嫂乃至母親一樣，以慰藉化解他們心中的哀傷。軍嫂因此又有了另一個身份：編外指導員。

而對于我們這些單身漢們來說，軍嫂們則似乎給予了更多的關懷。每當我們坐到單身宿舍前的那張石方桌旁，她或她，總會踩著飯點兒，笑瞇瞇地或端出餃子或端出香噴噴的家鄉菜，說讓“兄弟們嘗嘗嫂子的手藝吧”。

每當此時，我們嘴里說著“多不好意思”，筷子卻早已伸了出去，連聲說“謝謝嫂子”。嫂子往往不無嗔怪地說：“都是自家兄弟，客氣個啥？”我們便情不自禁地感嘆：好吃的雖然是餃子，好看的還是嫂子!嫂子臉一紅，笑著轉身離去。

她們的愛溫暖著軍人的家，也溫暖著軍人的戰友們。于是那名獻身國防的指導員的故事，又閃現在我的腦海。指導員的妻子在四川老家帶著兩個孩子，種著幾畝薄田，還要照顧年老體弱的公公、婆婆。一天深夜，妻子和孩子都患了重感冒，發起高燒。她顧不得自己的病痛，卻使出渾身之力，背著孩子來到醫院。孩子因發燒已經感染肺炎，幸好送醫及時，否則后果不堪設想。而妻子從來不將家里發生的這些事告訴千里之外的丈夫，相反每次寫信，總說家里一切都好，要丈夫安心國防。當時，部隊有規定：軍人入伍15年、營級干部、年齡35歲，這三個條件符合其中兩個，經組織批準妻子就能隨軍。但很多符合妻子隨軍的軍人家庭，由于父母無人照顧，妻子往往放棄隨軍，仍然與丈夫過著“牛郎織女”的兩地生活。

于是《十五的月亮》這首歌便穿透人心。這不止是一首動人心弦的歌，而是無數個軍人家庭的真切寫照。《十五的月亮》問世近40年來，之所以在祖國的大江南北傳唱不息，不僅僅因為歌詞唯美別致、旋律優美動聽，更是因為歌曲唱出了戍邊衛國的軍人們守衛祖國的無上榮光，唱出了無數個軍嫂為了支持丈夫“舍小家為大家”的付出與艱辛。

情感的路徑，總在幽深中交換著無法抒寫的語言。風中吹來的某種氣息使我想到一些易于老去的東西，譬如青春，又如遠方，已經在夕陽下站成另一道風景，成了我一場一場的朝思暮想。我一直認為，“軍嫂”兩字因軍人而創造，又讓軍人不止于成為擎天之柱，而被賦予了更多的內涵。

為支持丈夫戍邊衛國，安心國防，軍嫂們以瘦弱的肩膀扛起一個家，外掛一個大家；她們女子本弱，為母則剛，給了軍人們安全的大后方。雖然歲月更迭，世事變遷，“你守在嬰兒的搖籃邊，我巡邏在祖國的邊防線，你在家鄉耕耘著農田，我在邊疆站崗值班”，一直不曾改變。這是家國情懷，勝于所有歌唱的詩行。國無防不立，民無兵不安。讓我們記住軍人的妻子們，她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軍嫂。因為她們的負重前行，歲月靜好才感動人心。

那張石方桌還在嗎？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戰友間的情感，超越了所有不可描述的情愫，在時間被某種神秘的東西壓縮、加速下，歷久彌新——兄弟，你在他鄉還好嗎？

“嫂子”兩字雖然不止于對軍人妻子的特指，但放在荷爾蒙彌散的軍營里，叫起來是那么遼闊與雄壯，深厚與陽剛，完美結合，遒勁無比，特別好聽。

（作者單位：江蘇省無錫市財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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