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上生廉

【弘揚廉潔文化 涵養清風正氣】

石上生廉

■ 李仲

有兩塊散落在河溪邊、青山中的石頭，曾經毫不起眼，普普通通。但在時間的長河里，它們與先賢陸績、張弼因緣際會，也就有了不同尋常的意義，成為歷史豐碑。

明代弘治九年（1496年）夏，姑蘇城一如既往，波瀾不驚。但有一個人的內心卻難以平靜，他就是當朝監察御史樊祉。在姑蘇城視察期間，有一塊巨石牽動了他的思緒。巨石原本在遙遠的郁林（今廣西玉林），正是因了長途遷移來到姑蘇城，才有了華麗變身，在史冊典籍中留下了印記。“陸氏在姑蘇，其門有巨石，遠祖績嘗事吳為郁林太守，罷歸無裝，舟輕不可越海，取石為重，人稱其廉，號‘郁林石’，世保其居云。”這是《新唐書·陸龜蒙傳》中對此的記載。

陸氏家族的遠祖陸績（188—219），在三國時期曾被孫權任命出任郁林太守。當時的郁林，偏遠落后，多瘴氣。為改善百姓的生產生活條件，減少疫情傳播，陸績就帶領百姓修筑城池，興修水利，開挖水井，同時輕徭薄賦，愛惜民力。一系列舉措，讓他贏得了百姓愛戴。陸績任期滿后，主動辭官返鄉孝養父母。陸績歸鄉是雇船走珠江入海，全部家當裝到船上，還不夠半船。船工一看貨物太輕，便說：“船裝得太輕，在海上遇到狂風大浪容易翻船，你一家四口所帶東西不如一介寒士，得想辦法增加一些重量。”陸績疑問：“以前的太守不都是這樣雇你的海船走的嗎？”船工道：“大人啊，以前的太守可不像你，都是大箱子疊小箱子，船艙里裝得滿滿當當，分量重，吃水深，再大的風浪也不怕。”沒辦法，陸績就讓人買來了一擔筍干，還有兩只裝滿咸菜的大甕，但于事無補。這時，陸績看到岸邊有不少石頭，就讓送行的百姓幫忙，挑了一塊巨石搬上了船。這塊壓艙巨石被陸績取名“郁林石”，一直收藏在陸績舊居，“官無長物唯求石”也作為陸氏家訓，代代相傳。

樊祉自然了解“郁林石”的來歷，還知道陸績孝母的故事“懷橘遺親”，早已編入《二十四孝》，廣為流傳。所以他一睹巨石后，不免心生遺憾：幾經變遷，陸績的舊居變為一片民居，“郁林石”因年代久遠也深深陷入泥土之中。作為監察御史的樊祉深知官場流弊，這塊巨石很有教育意義，任其埋沒土中實在可惜。他對蘇州知府史簡說：“先哲遺物，應該加以表識，這樣可以教化后人。”當地官員很快就將此石移置城中察院場，建亭予以保護。樊祉又揮毫寫下了兩個大字“廉石”，勒于石上，以彰其舉，以昭其義。以后，這塊“廉石”一直得到歷代有識之士的保護，最終被安放在了蘇州文廟。

在幾千年的清廉文化傳承中，這塊“廉石”自然不會孤獨。早在“廉石”得到保護之前，就有明代的張弼（1425—1487）效法陸績，同樣用一塊鎮舟之石，留下了清正廉潔的美名。這塊鎮舟之石，被稱為“張弼南安廉石”，如今被放置在距蘇州不遠的上海松江醉白池公園。

張弼是史上著名的書法家，松江府華亭縣（今上海奉賢區青村鎮）人，曾任江西南安（今江西大余）知府。南安地處贛粵兩省要沖，歷來社情復雜。張弼到任后，打擊土匪罪犯，解決了許多兩省百姓的利益糾紛。看到大庾嶺商道年久失修，張弼組織百姓拓寬路基，架橋鋪路，大大便利了商旅往來和貨物運輸，使當地百姓收入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張弼還采取了一系列教化措施，創辦書院、祭祀先賢、修編郡志，使當地習俗為之一變。在主政一方時，他不僅沒有主動斂過財，甚至還嚴詞拒絕了以“祈求墨寶”為名的雅賄。

離任前，從嶙峋的凌霄石上，他看到了與自己風骨人格的契合，與兒子一起找到了一塊形狀修長，好似凌云沖霄的石頭。他自言道：“為官十載無家財，青石壓船抗風浪。”走馬上任時，他“一挑行李兩船書”，三年后離職還鄉，除了兩船書變三船書外，僅從南安帶走了這塊巨石。從嶙峋的凌霄石，人們看到了張弼的風骨人格，這塊凌霄石就被稱作“張弼南安廉石”。張弼后人一直視此石為傳家之寶，直到民國二十年（1931年）才將它捐贈給了醉白池公園。

石，固然不解世事，不通人情，但石上生廉，有了精神意向，就會讓人心生感佩。鎮舟的“廉石”，雖然主人不同、年代不同，但都注解了一脈相承的為官美德，這美德就如那堅硬的石材，亙古不變。遙相呼應的兩塊“廉石”，融入了先賢的精魂，每每站在它們面前，那來自千百年前的航船就會進入我的視線，沿著時光的河流向我駛來。風起浪涌間，我總會想到一句話：以石鎮舟，行穩致遠。

（作者單位：山東省青島市市南區湛山街道辦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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