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氛圍秀”

【記憶】

外婆的“氛圍秀”

■ 馬亞偉

外婆是個很普通的人，雖然識字，卻并非飽讀詩書。她大概根本不知道“氛圍”這個詞，對于網絡時代的各種“秀”，她更是一無所知。但在我的記憶中，她卻是一個擅長制造“氛圍秀”的“美學達人”。

外婆的院子里有一棵很老的棗樹，每年都會結很多紅棗。秋天大棗成熟的時候，外婆都會召集全家齊聚在棗樹下，來一次氛圍感拉得滿滿的“品棗會”。秋天的風清涼怡人，天空藍得澄澈無比，幾朵云悠閑地飄著。那樣的氛圍，我至今想起來都覺得心情像秋日晴空一樣朗朗的。

小院已經被外婆收拾得一塵不染，東墻根的花花草草依舊生機勃勃，西墻根的瓜瓜果果結得嘟嘟嚕嚕。外婆打開小舅新買的收音機，播放著那個年代的流行歌：“泉水叮咚泉水叮咚響……”。“品棗會”的氛圍，被外婆營造得美好又溫馨。

外婆早已在院子里擺上方桌，桌上放幾只很漂亮的白瓷盤。大舅、大姨、母親跟外婆一起用竹竿打棗，大棗撲簌簌落了一層，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大棗撿起來。小姨把大棗洗凈裝入白瓷盤，擺在桌子上。小舅搬出凳子和椅子，招呼大家坐下吃棗。我們這些孩子在院子里吃著、笑著、鬧著，表兄弟姐妹聚齊了有十幾個人，簡直跟十幾只猴子下山一樣熱鬧。表弟還攀到棗樹上，學著孫悟空沖我們做鬼臉：“看俺老孫厲害不？”外婆半嗔半喜：“快下來，有你的棗兒吃！”

大人們圍坐在院子里一邊吃棗一邊聊天，孩子們一刻不閑地鬧騰著。外婆坐在老屋的屋檐下，笑瞇瞇地看著這兒孫滿堂。忽然，她“嘎嘣”一下咬了一口大棗，大聲說：“今年的大棗，真甜啊！”我們紛紛回應：“是啊，太甜了！”清風陣陣吹來，院子里彌漫著各種美好的味道，有棗的甜，花的香，還有我們歡聲笑語甜蜜的味道。

一個下午的時間，一家人在外婆營造的美好氛圍中幸福著、快樂著。傍晚散去的時候，仍覺意猶未盡。眾人走后，院子里只留下我和外婆兩個人，那時我是外婆的忠實陪伴者，她是我的忠實守護者。外婆哼著歌，收拾著院子里的東西，我看到她嘴角的笑容，一漾一漾的。

外婆是懂生活美學和生活藝術的，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很多營造氣氛的方法。她的那些“氛圍秀”，我每每跟親人們談起都如數家珍。我過生日的時候，外婆會給我搟長壽面，她搟的長壽面細細長長，每次吃的時候，她都會用筷子把面條挑起來，挑成一道長長的“瀑布”，然后興奮地問我：“長壽面，長不長？”我說：“長！吃了長壽面我能活一百歲！”我吃面的時候，外婆和外公會一起唱歡樂的歌，雖然跑調卻十分有趣。下雨的時候，外婆把屋門打開，我們倆坐在屋內，隔著雨霧看外面的世界，雨的潮氣和涼氣撲進屋子，外面的草木一片迷離。外婆說：“花花草草被雨洗后，更好看了。”直到今天，雖然外婆已經離開我很多年，但我依舊喜歡雨天的氛圍，雨天里仿佛藏著外婆留下的一串詩意的密碼，總能讓我心中泛起絲絲溫情。外婆不懂什么叫“詩意”，但她確乎天生有顆詩人的心。

外婆的“氛圍秀”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們心里，多年后我的母親每年秋天都會準備一桌豐收宴，而我會在重要的日子炮制“燭光晚餐”。我們延續著外婆的“氛圍秀”，讓簡單的生活有了美的元素，把平淡的日子過得明媚生動。“氛圍秀”本身就是一種生活的藝術。

（作者單位：河北省保定市滿城區信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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