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幫人寫春聯

【記憶】

爺爺幫人寫春聯

■ 劉志杰

從我記事起，每年過了臘八節，爺爺就成了村里的大忙人。因為爺爺是村里公認的“秀才”，寫一手非常漂亮的毛筆字，所以上門求爺爺寫春聯的鄉鄰絡繹不絕。

爺爺待人熱情，對鄉親們的要求從不拒絕，每次都會很爽快地將寫春聯的大紅紙接下來。那些紙很多是裁好的，并為了區分大門、廂房門等用聯已在背面進行了標注，甚至有些還選好了對聯的內容，爺爺只負責寫就行。但是，也有很多是整張的大紙，爺爺必須問清要求后一一裁剪好，為此，他的雙手經常被染得通紅。

室外寒風呼嘯、雪花飛舞，爺爺在家里忙得熱火朝天，他拿來從上私塾時就用的硯臺，用小勺點入少許清水，然后平心靜氣地轉動墨條，待墨汁泛出油汪汪的光澤時，提筆蘸墨，再經片刻沉思，便動作瀟灑地揮毫潑墨，于是一個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便躍然紙上。

那時，我寫完作業后經常給爺爺打下手，每當他寫完一副，我便麻利地將春聯端到堂屋的地上進行晾干。“忠厚傳家久，詩書繼世長”“家居平安地，人在幸福中”……大小不一卻滿含喜慶和祝福的春聯經常將地面擺得滿滿當當。有時爺爺不得不停下來，活動一下腰和胳膊，并對寫好的春聯品頭論足一番，等地上的春聯晾干后，再寫下一家的。盡管如此，有時仍會因墨跡沒干透導致春聯間發生了粘連，分開后不是出現了小破損，就是模糊了字跡，爺爺一邊搖頭嘆息，一邊將那些春聯撤出來，并用自家的好春聯頂上去。

近一個臘月下來，爺爺寫的春聯總能遍布大半個村子。可是，爺爺從未收過任何報酬，即使有人奉上香煙、白酒等禮品，他也會婉言拒絕。結果，半個冬天忙下來，他不但搭上了墨汁和時間，而且還累得腰酸臂痛。

有一次，我曾怪爺爺不該這樣付出：“按理說，費這么大勁，收點錢物也是應該的！”爺爺臉色略沉，馬上語重心長地說：“人過留名，雁過留聲，讓人提起就能想到你的好，那才算不白活一回。所以，為大家寫春聯這件事，值錢就值錢在免費上，如果收了人家的錢物，那就不值錢嘍！”隨著一天天長大，我漸漸明白了爺爺這樣做的道理：盡己所能，不計得失地造福鄉鄰，那才是人生價值的完美展現。

后來，隨著印刷春聯的出現，找爺爺寫春聯的人也越來越少，但是我家一直貼爺爺寫的春聯，爺爺說：“手寫的春聯年味才濃啊！”

2009年時，爺爺的身體已大不如前，這一年他強撐著寫了最后一次春聯，其中大門的春聯讓我記憶猶新：英杰創偉業，棟梁強家園。里面嵌入了我們堂兄弟四人名字中的一個字，那是爺爺對我們的殷殷期盼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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