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芨芨草掃帚的歲月堅守

【人間】

一把芨芨草掃帚的歲月堅守

■ 常玉國

周日下午，我應友人之約去赴飯局，特意提前出門，沿著祁連街緩步而行。當經過陽光小區時，一抹跳躍的金黃突然吸引了我的目光——一位身著橘色工裝的老人，正在空地上制作芨芨草掃帚。

他的面前是個小木墩，右手邊兩組芨芨草捆扎得整整齊齊：粗的如碗口，細的僅拇指粗細，干透的草莖修長飽滿，泛著琥珀光澤。老人手里拿一把自制的“楔子”——那是根三十公分長的木棒，前端削成錐狀，后端留著鼓形尾端。他將楔子尖端扎進芨芨草束中心，提起整束草往木墩上墩，“哐哐”聲中，楔子逐漸楔入草束。

“老師傅，這手藝少見了。”我湊近搭話。老人抬頭時，眼角的皺紋里盛著陽光。“站這邊來，那邊在下風口，草屑沾身上癢得慌。”他的和善讓我感到舒適，索性蹲在旁邊仔細觀察。那些在我眼里桀驁不馴的芨芨草，根根都透著倔強的生命力，到他手中都成了服服帖帖的精靈。

老人姓張，七十歲整，年輕時經常在農村編席子、扎掃帚。“我爺爺還會用芨芨草編牛啊、豬啊、羊啊這樣的小動物呢。”他邊摩挲著草莖邊說。當問及為何不用帶根的芨芨草時，老人的眼神亮了起來，起身比畫著拔草的動作說：“以前用撬棍連根拔，草根嘎嘣嘎嘣都繃斷了，影響第二年的芨芨草生長。現在講究生態保護，你看，這些都是我用鐮刀割的。”

原來如此。我不禁對老人的社會責任意識又多了幾分敬意，同時，心中突然冒出個想法。

“張師傅，那個，能不能讓我自己動手做一把掃帚？”我問。

這個要求顯然出乎老人意料。他再次上下打量我，可能以為我在開玩笑，不過看到我認真的樣子，他憨厚暗紅的臉上又露出理解的笑意。

我笨拙地嘗試起來。草莖在指間打滑，楔子總歪向一邊，汗水順著鼻尖滑落。老人在旁觀察著，時不時指點著。就在我快要完成時，他忽然快步走進小區，回來時扛著根打磨光滑的木棍：“給你的掃帚安個把。”

我喜出望外。按照老人的指導，費了好大工夫，終于完成掃帚把的安裝。

“唰，唰，唰”——我拿起掃帚，迫不及待地在不遠處的綠化帶邊掃了起來。果然，這掃帚拿起來輕巧，掃起地來彈性十足。看著這人生中第一把親手制作的掃帚，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小城故事多……”就在這時，我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喂，常哥，我們都到齊了，就等你來開席呢。”

我竟忘了自己還有個飯局！

出租車拐過街角時，我透過車窗回望，老人仍在專注地綁扎最后一把芨芨草掃帚，夕照中的橘色身影與金黃草束，構成了這個季節最動人的剪影。

（作者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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