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的年味
【我的父親母親】
時光深處的年味
■ 劉燕成
除夕那日,尚未見天亮,父親就起了床,從老屋瓦廊下生銹的舊犁頭旁取下鐮鋤,摸著朝屋外走去。睡夢里,朦朦朧朧聽見父親走過我們窗前的叨念聲:三十丫(夜),掃戛納(垃圾)……
數百年來,村莊里流傳著除夕之夜大掃除的傳統習俗,父親更是對這一民俗特別在意。廊前屋后,堂上梁下,都是要翻天覆地一般打掃得干干凈凈了才放心。老早,父親就備好了打掃衛生用的刀具,還給我們每人購置了過年穿的新衣服和開春后上學用的新書包,以及過年用的炮仗。反正,離春節尚早,我們卻已在父親那里嗅到了過年的喜氣。
過年,春聯是肯定要寫的。只讀到小學五年級的父親,卻寫得一手好字,村莊里,十有八九人家的春聯,都是父親寫的。父親去幫人家寫春聯時,總要叫上我去做幫手。磨墨、裁紙、撐紙、拉紙、折聯、晾聯、貼聯,這些活兒,包干了似的,讓我一個人做。父親寫聯時,不許人出聲,只聽得寫聯的八仙桌下的炭盆里,呲呲呲的,發出火苗細微的聲音。我站在父親的正對面,雙手托起春聯一端的兩個角,平穩地站著,屏著氣,不敢隨意走動,亦不敢隨意言語。待得父親用熱開水泡軟的毛筆蘸了墨,輕輕一揮,寫完第一個字,做出囑我往后拉紙的手勢,我方敢將身子微微往后挪移一小步,同時將雙手撐著的紅紙稍稍往后拉動。“停!”父親突然叫住我,他蘸了墨,便又繼續寫下一個字。
貼聯是我最怕的活兒,一是我從小方向感就特別的差,二是我特別不喜歡那貼聯的稀飯黏糊糊的滋味。父親舉著棕皮刷把在舊年的門柱上打好了早先煮熟的稀飯,然后提著晾干了的對聯,站在木凳上由上到下地將春聯貼到門柱上。我站在離門柱兩米開外的空地上,吞吞吐吐地朝正在貼聯的父親喊:“好像要再貼上去一點,好像要往右一點……”弄得父親左右為難。
我們自家的春聯,至我上中學后,似乎就不用父親再操心了。但開始學寫春聯時,因怕人笑話,怎么都不敢提筆。“你不學怎么能會呢?”父親砸來憤怒的目光,意思是都中學生一個了,不敢寫也得寫,非寫不可。因內心恐懼,加上天氣又冷,戰戰兢兢地提了筆,寫完幾副歪歪扭扭的春聯,父親實在看不下去,走過來,握住我的手和筆,逐筆逐劃地教。
父親特別喜歡炮仗,哪怕年景不好,這也是必不可少的年貨之一。那時的鄉場上,炮仗品種不多,父親就跑到湘西那邊的鞭炮廠,買來那種個大、響聲大,又特別肯爆的,每日早晚兩餐飯前,便點上幾個。村莊里的孩子們,眼見著年關就要到了,便成群結隊地逐戶拜起早年來。大人們饋贈的禮物,當然要數炮仗是最好的了。夜色未深,就見得村莊上空突然間升騰起一道光,“嗖”的一聲穿過樹梢,在逐漸泛黑的夜色里“啪”的一聲爆響,盛開出一朵燦爛的煙花來。此時,父親正坐在老屋門檻外的檀木樹下笑嘻嘻的,說那炮仗是他買來的,肯爆,是好貨,贈了一顆給村莊里最調皮的“十斤棒”那娃。
在除夕之日,進屋和出門的那條山道,便成了父親的主要勞動對象。山道上落滿了黃黃的竹葉,枯敗的野草倒躺到了路邊上來,破碎的青石板斜斜地橫在路坎上,一些野草苗兒從路邊的糞土里抽出了枝葉。似若這一路的亂象,只有這年關才抽得了空兒去收拾。然而,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回村莊過年了,我知道那山道上的亂象,一定是越發的不堪收拾了。2007年的4月,父親去了,這是我一生無法忘記的痛。
(作者單位:貴州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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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LI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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