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來文字

【文學自由談】

神來文字

■ 楊光祖

最近太忙，經常在機場奔跑，連日勞頓之后，終于閑下來了。

坐在辦公室，累得昏昏沉沉，看到窗外的樹，大都金黃金黃的，知道時令又到了秋冬之際。

馮其庸，畢生研究紅樓夢，著作等身，我最近因為重讀《紅樓夢》，才認真地讀了他的幾本書，感覺他對紅樓夢的見識，還沒有走出胡適的圈子，比如否定后四十回，肯定庚辰本，鄙棄程乙本，大多是很有問題的。他晚年批注的《馮其庸重校評批紅樓夢》，厚厚三大卷，遼寧人民出版社出版，其實，頗平庸。翻翻他的回后評和眉批，既沒有優秀的藝術直覺，更沒有過人的思想、眼光。甚至有的地方，那些觀點，顯得很迂腐，時代的烙印太深了。

其實，《紅樓夢》就是曹雪芹寫的，后四十回也是，只是前八十回改定了而已。后四十回流傳不全，高鶚等人有修補。藝術感覺比較差的胡適先生經過考據，說后四十回不是曹雪芹的，誤導了很多人，包括周汝昌、張愛玲。其實，在王國維、魯迅、林語堂那里，《紅樓夢》從來就是一個整體，近年白先勇《細讀紅樓夢》，也是如此。

研究《紅樓夢》，恐怕只有考據是不夠的。有考據功夫的人，不見得就懂它。用白先勇的話說，這是一部小說。

每次讀《紅樓夢》，隨便翻那么幾回，都讓人難以自持。比如，剛翻閱的七十五回，抄檢大觀園之后，眾人心散，薛寶釵也被迫避嫌離開了大觀園，此回寫賈母開家宴，強作歡笑。寧府的賈珍與尤氏等人行酒令，在“風清月明，上下如銀”“添衣飲茶、換盞更酌之際”，“忽聽那邊墻下有人長嘆之聲。大家明明聽見，都悚然疑畏起來。”原來，那墻四周皆無人住的房子。“一語未了，只聽得一陣風聲，竟過墻去了。恍惚間聞得祠堂內槅扇開闔之聲。只覺得風氣森森，比先更覺涼颯起來；月色慘淡，也不似先明朗。眾人都覺毛發倒豎。”

這真是神來文字。短短幾句，寫出了賈家的衰敗之始。

（作者系文學評論家、散文家、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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