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炊煙情亦濃

【鄉情鄉韻】

平淡炊煙情亦濃

■ 趙啟喜

小年過后，獨居鄉下的父親就把臘肉洗干凈了，把雞給殺了，還釀了糯米甜酒，籌備的過年貨花樣很多。父親還花功夫對土灶進行了一番改造，增大了灶口，添置上厚底兒生鐵鍋，箍制蒸飯的竹籠格子。父親的心思我明白，讓我們一家老小過年吃上正宗的柴火飯菜，找回兒時的鄉情味。不料，疫情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回家過年的計劃被沖得七零八落，只能在城內居家閉門防疫。

我在電話中把疫情告訴父親，父親聽了先是驚詫，馬上就鎮定下來，提高嗓音反復叮囑，回家團圓過年是小事，健康活著是大事。新年的第一天，父親用手機給我發來一個視頻，雜七雜八的，里面有一段是夕陽西斜裊裊升起的炊煙。父親靠近灶臺，灶膛里的柴火燃得旺旺的，帶著煙火味的炊煙，從灶膛里舔過生鐵鑄造的鐵鍋，五谷雜糧、魚肉生蔬都化為炊煙，鉆進煙囪飄上屋頂形成道道云煙，時濃時密，時淡時疏，或直沖云天，或飄渺靈動，形態各異，變化多端。我知道，煙囪里冒出的炊煙，混合著的是父親剛剛炒好的菜的味道，是別樣的煙火，是生命中最真實最簡單平淡的生活清香，而看不到嗅不到的，卻是父親的味道、家的味道。

自母親離世后，父親就是炊煙的制造者，每天不離三尺灶臺，每一道炊煙里，都隱藏著父親的故事。每一道炊煙，都那么地相似，卻迥然不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每一道炊煙下都藏著一段愛。父親青年喪母，忙于生計，歷經艱辛。中年白手立家，生兒育女，勞累不輟。老年喪妻，煢煢孑立，孤寂一身。如今，父親仍不肯放下手中的農活，耕耘農田，飼養豬雞……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勞作，過著衣食自給的平淡日子。每次回鄉看到家中的房子上空升騰起陣陣炊煙，我就不由地加快腳步，仿佛聽到了家的呼喚。有年，飛雪連天，地凍天寒，我冒著一路的風雪，歷經數小時的車程，進入村口，見到自家的房頂之上有炊煙旋動，頓時所有的困乏一掃而光，雙眼盈淚。此時此刻，再沒有什么比這一縷等候著我的炊煙更讓我感覺踏實而溫暖，讓我歡喜而寧靜，那一縷裊裊炊煙，是別樣的煙火。

面對疫情，有人深眉緊鎖，聽風，風聲嗚咽。有人愁緒萬千，聽雨，雨聲蕭蕭。父親泰然處之。有一天，父親沒發視頻給我，我打電話詢問原由。父親說，村里廣播在號召捐贈蔬菜，早上7點起床就到菜園子里砍白菜、蘿卜什么的，提到溪溝里洗掉泥沙塵土，又一棵一棵地裝進塑料袋子，來來去去往返了好幾趟。沒顧上燒火做飯，就用開水泡上一碗炒面糊當飯了。這回，忙碌的父親自己斷了一天的煙火，卻用一份愛心點燃著別家煙火。我的思緒落在炊煙上，心底早就被一種情感緊密纏繞著，柔柔的，暖暖的。

在瘟疫橫行荼毒生靈的日子，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老屋深處溢出的炊煙，是我心中最美麗的炊煙，飄起來的不僅僅是煙火，飄起來的還有祥和、剛強、仁愛。

（作者單位：湖北省宜昌市點軍區政府采購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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