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走進評審現場 爭議四起

實務探討

律師走進評審現場 爭議四起

■ 本報記者 楊文君

近日，某地財政部門的工作人員老孟發現，有代理機構邀請律師進入評審現場，美其名曰“律師見證”，并向中標供應商收取“律師見證費”。該現象讓老孟“大開眼界”的同時不禁發出疑問：律師見證是什么業務？律師能不能走進評審現場？律師見證該不該收費？

業務本是“正兒八經”

求證中，絕大多數業內人士表示沒有聽說過在政府采購評審現場進行律師見證的。

律師見證業務本身一直存在，只是鮮在政府采購領域出現。中央國家機關政府采購中心法律顧問張雷鋒告訴記者，律師見證，一般是指律師根據委托人的委托，以律師事務所和律師的名義，對律師本人親身所見的、具體的法律行為或其他法律事實的真實性作出證明的業務活動。

據了解，《中華人民共和國律師法》中并沒有提及律師見證4個字，其他民商事法律也未對律師見證的法律后果及證明效力作出規定，目前，該業務的開展只有《律師見證業務工作細則》（以下簡稱《細則》）可以遵循。

“但該《細則》是由中華律師協會于2007年制定的?！睆埨卒h說，它僅作為行業協會的指導性文件，不具有法律效力。因此，律師見證的效力和其他證人的證明效力從法律上來講并無區別。

記者查閱《細則》進一步發現，其第十二條規定，律師可以承辦的見證業務包括：各類經濟合同的簽訂與履行行為，企業章程、董事會決議、轉股協議等法律文書，繼承、贈與、轉讓、侵害等民事行為，各種委托代理關系等。

參照這一規定，河南省濮陽市財政局政府采購科的工作人員認為，律師見證更多地體現在合同、轉讓文書方面，其對于政府采購評審來講意義不大。

“在政府采購評審現場進行律師見證，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痹撁ぷ魅藛T說。

把時針撥回到10年前，政府采購中出現過一種與律師見證相似的業務，即公證處公證。天津市政府采購中心評標部部長王永鋒回憶說，以前有些地方的開標和評標會邀請公證處進行公證。

“我中心最早也是這么操作的，但是后來相關法律法規對評審現場的參加人員有明確要求，特別是69號文（《關于進一步規范政府采購評審工作有關問題的通知》）和財政部87號令（《政府采購貨物和服務招標投標管理辦法》）出臺后，這種公證就逐漸取消了?！蓖跤冷h補充說道。

“我從事政府采購法律服務很多年了，此前確實出現過公證處公證政府采購相關業務的現象?！苯K博事達律師事務所一級律師、高級合伙人杭正亞對記者說，但公證處對政府采購活動的合法性也很難把握。

律師“進場”遭質疑

根據政府采購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評審現場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對此，廈門市財政局政府采購監管處處長陳世龍特別提到了87號令第六十六條的規定，即采購人、采購代理機構應當采取必要措施，保證評標在嚴格保密的情況下進行。除采購人代表、評標現場組織人員外，采購人的其他工作人員以及與評標工作無關的人員不得進入評標現場。有關人員對評標情況以及在評標過程中獲悉的國家秘密、商業秘密負有保密責任。

87號令第六十六條，僅是對采用招標方式政府采購項目評審現場作出的規定，針對其他采購方式，《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采購法》（以下簡稱“政府采購法”）有相似規定，比如，對于采用詢價方式和競爭性談判方式的政府采購項目，政府采購法明確，評審專家由采購人的代表和有關專家共3人以上的單數組成。

根據上述規定，多數業內人士認為，律師屬于無關人員，不能進入評審現場。律師進入評審現場于法無據。

張雷鋒介紹說，財政部18號令（原《政府采購貨物和服務招標投標管理辦法》）修訂以來，采購人的紀檢監察人員也不得進入評審現場了，個人認為，律師現場見證評標是違法的。

王永鋒也表示，評審現場邀請律師見證確實違法違規了，律師不屬于法定可以進入評審現場的人員。

此外，深圳市財政局工作人員汪泳還強調了現場觀標與律師見證的區別。他說，只要符合當地具體規則要求和紀律，很多主體有權利進場觀標，比如，將評審現場實況轉接到外部大廳的大屏幕上，甚至放到互聯網上都可以。

“但律師見證不是現場觀標的問題，不能偷換概念。”汪泳表示，律師在評審現場進行見證的行為應當被禁止。

“總之，律師進入評審現場進行見證的證明效力具有不確定性且難以應用，這種做法違反了政府采購法律法規的規定，還增加了泄密風險?！标愂例堈J為。

在很多人看來，律師“進場”不僅沒有法律依據，更沒有現實必要性。

“現在評審環節都是全程錄音錄像，后期還有信用機制作保障，律師見證的意義是什么呢？”中鋼招標有限責任公司招標六部經理尹皓反問道。

尹皓還說，隨著我國深化政府采購制度改革的推進，我國政府采購正在努力從“重中間”向“重兩頭”的方向發展，中間的評審環節雖至關重要，但讓律師見證完全沒有必要，這不符合改革方向。

“存在即合理?！辈稍L中，還有一部分觀點認為，律師見證走進政府采購評審現場，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如果有采購人授權，這樣做也未嘗不可?！鄙綎|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工作人員汪濤認為，對于很多采購人來講，他們還是很愿意邀請律師見證評審過程的，比如，自己把握不好的地方可以向律師請教，以避免引發后期的質疑投訴等。

持有類似觀點的還有北京達曉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律師蔡錕。他認為，如果采購人或采購代理機構是從確保采購公正的角度聘請律師提供見證服務的話，這樣做未嘗不可。

“這屬于采購人或采購代理機構的‘自由意志’范圍，只要沒有法律法規的強制性或禁止性規定，則不需要法律的提前授權?！辈体K進一步解釋說。

記者了解到，在一些政府采購項目中，評審現場確實存在著很多問題，比如，被廣為詬病的專家不法不良行為等。當供應商認為評審過程存在違法情形，要求查看評審現場音像資料時，他們的查閱訴求未必能得到滿足。因此而發生的爭議不在少數，有的甚至鬧上復議機關和人民法院。

部分業內人士認為，錄音錄像并不足以保障評審現場的公平、公正性，因此，才會催生出律師見證業務。

針對上述兩類觀點，海南菲迪克招標咨詢有限公司法務負責人彭時明表示，從律師履職的角度看，如果程序需要，比如，供應商答復評審委員會質詢等，代理機構和供應商可以把律師聘用為己方工作人員，此時，律師是可以進入評標現場的。法律所不允許的，是將律師見證作為獨立的第三方引入評標環節。

見證收費惹爭議

拋開對律師走進評審現場的疑問，向中標供應商收取律師見證費的行為受到了眾多人的質問。

杭正亞認為，律師見證費由供應商買單，這不僅加重了供應商參與政府采購活動的成本，與我國優化營商環境的政策也是相悖的，完全沒有法律依據。

蔡錕認為，不應當向供應商收取律師見證費，更不能以未繳納律師見證費為由排斥供應商的投標資格或降低商務分，因為招標文件的購買都是純粹成本價出售，更何況現在很多地方的電子招標文件已經不收費了。在政府采購相關法律法規都未要求律師見證作為法定程序的情況下，投標供應商沒有承擔相應費用的義務。

“這種律師見證費的收取是無法可依的。”汪泳強調，采購人、采購代理機構應當確立“凡收費必有法律依據”的原則。

在彭時明看來，此種律師見證業務其實是打著防范某些潛在風險的旗號，卻制造了更多、更大的風險。

彭時明表示，政府采購追求的核心目標只有兩個：公平和效率。公平是以透明度來實現的，而效率則是由簡明的程序和清晰的當事人權責來保障的。一切于法無據的做法都是對政府采購核心目標的踐踏。律師見證費背后隱藏的可能是權力尋租和利益輸送。

當然，還有觀點認為，如果此種律師見證費由采購人、代理機構買單，不再轉嫁到供應商頭上，只要采購人經過內控審批，則應由采購人或者代理機構自己買單。誰委托，誰付費，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

聽完這些業內人士的意見，老孟對“律師見證”現象已心中有數了吧。

小編有話說

政府采購有必要進行公證嗎

對于文中提及的公證，我國有專門的公證法對其進行規定。根據該法，公證是公證機構根據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申請，依照法定程序對民事法律行為、有法律意義的事實和文書的真實性、合法性予以證明的活動。公證法第十一條明確了可以公證的11種情形，具體包括，合同，繼承，委托、聲明、贈與、遺囑，財產分割，招標投標、拍賣，婚姻狀況、親屬關系、收養關系，出生、生存、死亡、身份、經歷、學歷、學位、職務、職稱、有無違法犯罪記錄，公司章程，保全證據，文書上的簽名、印鑒、日期，文書的副本、影印本與原本相符及其他。

小編發現，公證范圍里包括招標投標活動，那么，政府采購的哪些環節可以或有必要進行公證，歡迎讀者朋友們各抒己見，并撰寫成稿投至本報。

（楊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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