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虎

【繽紛世界】

爬山虎

■ 劉燕成

我是在秋天的某一個黃昏搬到這個小區里居住的，那時我剛剛大學畢業，在這個小區附近的一家單位謀了職。小區門口有一堵老墻，將小區和外面隔成了兩個世界。白天，我整日在墻外的那個世界奔波，忘我地工作，直到夜幕降臨時，方才拖著一抹疲憊的身影回到墻內，回到那個真正屬于我的世界。這一堵墻，每一日都照著我的兩個影子，可是一開始我真的不怎么在意它，它實在太平實了，默默地，在小區門口站著，滿身都被人貼了各種“牛皮癬”小廣告。

一日夜里，我發現從墻頭長長地流下了一串藤蔓。不知是哪個好事者所為，在墻根處，堆了一層細細的黃土，藤的另一端就是插在這黃土里的，夜風拂過，藤蔓被高高卷起，孤零零地飄在夜色里，實在稱不上風景。孩子們都不喜歡在這墻內的院壩上做游戲，甚至連老人也大多不喜歡在這墻內空曠的屋檐下玩耍，他們寧愿坐一程公交車到那人山人海的城市廣場看熱鬧，整個院子空落落的。我不知道這個時候老墻上的藤蔓到底是不是也覺得異常冷寂，身邊沒有玩伴，沒有可以交心的知己，孤孤單單一條藤。

不久，我被單位派遣到一個離這座城市很遠的小城“鍛煉”，久久沒有回到這墻內的院子和小屋。這個時候，我竟然橫生一股莫名的感傷。然而，待我在外漂泊流浪了好些年，然后又回到這墻內的世界時，首先迎接我的卻是一條綠意蔥蘢的“青紗帳”。那不是過去的老墻嗎？它那滿身的野廣告已經換上了這綠色的衣裝了呢。潔白的月光下，院壩里還飛舞著閃閃發亮的螢火蟲，一群孩子的笑聲和幾個老人的歌聲，回蕩在老墻內外。

自此，我已經沒有理由不關愛這一堵綠色的老墻。

我發現秋天的老墻雖然是一片荒蕪，然而卻看得見藤蔓去了葉后的身子，它們緊緊地纏繞在老墻上，細小的根須裹著老墻的每一絲縫隙，我猜想那藤蔓的生命大概就是源于這些細瘦的根須吧。到了冬季，寒風肆虐，老墻已經徹底失去了綠色的模樣，原來的“牛皮癬”依然殘留著印痕，一派荒涼，直到大雪降臨，藤蔓上結滿了冰花，長的，短的，熱熱鬧鬧地掛在藤條上，這便又惹來了孩子們采摘冰花的笑聲。可是玩雪的心性還沒到達高潮，春天就來了。那些趟過了冬天漫長而又干涸的時光之河的藤蔓，靜悄悄地躲在春雨的滋潤里迅猛地萌芽，長葉，日漸泛綠。到了夏日，那一墻綠藤，便又真真切切地浮現在這個世界里了。

不管怎么說，我還是喜歡春夏兩季的老墻多一些。春日里的老墻總是看得到那飽滿的綠。綠是希望，是朝氣，是充滿青春活力的顏色。并且，在春天那溫暖的夜里，聽得見綠葉在老墻上一點點鋪開的聲音。許多年了，這聲音我一直都不曾忘懷。而夏天，老墻上的藤蔓更比春天要綠了許多，柔柔地，從綴滿星星的夜空上一直垂到了墻角。孩子們躲在里面，玩我們兒時玩過的游戲；老人們圍坐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慢慢地回憶過去的苦和甜，回憶往昔的崢嶸歲月。

一墻綠藤，它就那樣靜靜地纏裹在小區門口，聆聽著墻內墻外的一切聲響，目睹著墻內外一切的變化，除開翻越季節的足音，它始終是默不作聲的。這綠藤到底叫什么學名，我實在懶得去過多了解，因為我更寧愿它只有這么一個俗名：爬山虎。

（作者單位：貴州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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