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山霧中尋茶

【茶趣】

麒麟山霧中尋茶

■ 瞿楊生

四月的清晨，麒麟山總是醒得格外早。天光未亮時，山霧便從谷底漫上來，像一匹柔軟的素絹，輕輕裹住起伏的茶嶺。我跟著采茶人盤大哥往山上走，布鞋踩過露水打濕的石階，發出“咯吱”的輕響。

“看茶要看霧。”盤大哥忽然停下腳步，指向遠處。晨霧流動間，一株株老茶樹若隱若現，新發的嫩芽上掛著晶瑩的水珠，在朦朧中閃著微光。幾個瑤家姑娘已經挎著竹簍在茶叢間忙碌，她們彩色的頭巾在霧中時隱時現，像早春的山花點綴在翠綠的茶壟間。

山間的霧氣是有味道的。初時是清冷的草木香，待太陽漸漸升起，又融入了茶葉的清新。盤大哥教我辨認茶葉：“這片是老樹茶，葉底有紅邊。那邊是新培育的品種，芽頭更肥壯。”他的手指拂過茶枝，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孩子的頭發。

半山腰的茶廠最先迎來陽光。白霧在這里變得稀薄，露出嶄新的廠房。廠長小韋正帶著工人們攤晾新采的鮮葉，不銹鋼的萎凋槽上鋪著一層嫩綠的茶青。“現在做茶講究標準化。”小韋抓起一把茶葉讓我聞，“但最好的茶青，還得是霧里長大的。”

我們來到炒制車間，七八口鐵鍋排成一列，空氣中彌漫著醉人的茶香。“機器炒茶效率高，但有些老茶客就認這手工的味道……”老師傅一邊翻炒著茶葉，一邊向我們講述炒茶的技巧。

午后的陽光終于驅散了山霧。我坐在茶園的觀景臺上，看遠山如黛，近處的茶壟像綠色的波浪在山間起伏。幾個游客正在體驗采茶，笨拙的手法惹得瑤家姑娘們掩嘴輕笑。茶藝師小盤端來新泡的春茶，茶湯清亮，香氣撲鼻。“這是今春的頭采，我們叫它‘霧里青’。”她介紹道。

下山時，夕陽給茶山鍍上一層金邊。寨子里的炊煙裊裊升起，和尚未散盡的霧氣交融在一起。茶農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三三兩兩往家走，竹簍里裝著留給自家喝的好茶。盤大哥說，明天要去更高處采野茶，那里的茶葉帶著獨特的山韻。

回到寨子里，廣場上已經架起了篝火。今晚要進行茶節彩排，年輕的茶農們換上節日盛裝，銀飾在火光中閃閃發亮。他們唱著新編的茶歌，歌聲在山谷中回蕩，驚起了歸巢的鳥兒。

我捧著茶杯，看月光爬上茶山。這一天的所見所聞，就像杯中的茶葉，在記憶的水中慢慢舒展。麒麟山的茶，因霧而靈，因人而活，在這春意盎然的時節，正書寫著新的故事。

（作者系中華詩詞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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