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樓騎街

【文化中國行】

六樓騎街

■ 秦延安

陜北的春天來得比較晚，雖然清明已過，但整個大地依然是光禿禿的。遠遠望去，藍天白云之下，蕭瑟大地之上，巍峨聳立的古城像一枚陳年印章蓋在榆溪河泛黃的宣紙上。

相對于高樓林立、車水馬龍的榆林新區，古城仿佛停留在了時光隧道深處。空中灑下的春陽，將打磨光滑的青石板路映得發亮，就連那積滿歲月的青磚灰瓦也變得豐潤起來。遍布古城縱橫交錯的街巷，如龜背紋路般羅列，長短不一、寬窄不等，卻大有大的名，小有小的號，構成了古城的底氣與氣質，難怪熟稔北京的老舍驚嘆古城是“小北京”。

跟隨著晨起的市民，我們繞過甕城經北面的鎮遠門進入榆林老街。一路向南，鼓樓、凱歌樓、鐘樓、星明樓、萬佛樓、文昌閣連珠似聳立，仿佛騎在街上，所以這條老街又叫六樓騎街。

這些古樓可謂是匯集了15世紀以來整個黃土高原的建筑技藝，但又各具特色。根據形制，六座樓又分為兩類：一類是用柱子支撐起樓體，如文昌閣和星明樓；一類是將樓閣建在巨大的臺基之上，如鐘鼓樓等。而樓閣之間又有不同的牌坊，或木制或石建，都高大威武，古色古香。

我走訪過全國的許多鼓樓，但當看到磚砌崇臺、拱洞四通的老街鼓樓時，仍被它獨特的建制給吸引住了。鼓樓上南北兩側的兩座配殿，如四合院的耳房，眾星捧月般守護著正中的兩層重檐殿宇，形成布局嚴謹、層次分明的格局。那殿宇為歇山頂，上覆琉璃瓦，內有瀝粉貼金；雕梁畫棟，細膩雅凈；飛檐翹角，靈動飄逸，如一只展翅欲飛的老鷹，氣勢恢宏。

過了鼓樓便是以華美著稱的凱歌樓。樓基為磚拱洞門，門前配有門樓，南北通達大街。青磚砌就四方規整的樓基高達8米，穩重大氣。上有兩院二層木樓建筑，不管是鏤空雕花的門窗，還是彩繪的祥云梁枋，都極其精致。兩院各立旗桿一對，南院有牌樓一座。樓之四角均有鐘鼓角樓，可以瞭望四方。相傳舊時邊塞戰爭結束時，往往在此舉行祝捷、獻俘、慶功等活動，故有“凱歌”之名傳世。整個建筑既有明朝樓殿的形制，又有家宅的影子，讓人稱奇。

凱歌樓后便是帶有近代西洋建筑風格的鐘樓，建于民國十年，融匯了中西方建筑藝術。樓基磚砌拱洞四通，由底及頂為三層，其中底層為不規則六邊形，上面兩層為環形的西式建筑。

我們從東側的大門進，過橋，拾階登樓。只見樓頂中心為木質重檐八角亭，內懸大鐘。門洞上方分別懸掛著“蜚英騰茂”“北臨雁塞”“南控烏延”“芹水流芳”“駝峰擁翠”“蜚英騰茂”“萬流仰鏡”的石刻匾額，讓人讀來滿是畫意。

星明樓最富詩意之美，其一梁一木皆是藝術。抬頭仰望，斗拱層層疊加，額枋與檐枋環環相扣，設計精巧，造型獨特，既起到支撐屋頂重量的作用，又形成繁復的裝飾效果。力學與美學巧妙結合，折射出古人的高超技藝。悠長的歲月啃噬出了木柱的肌理，但它依然挺拔如初。梁枋上的彩繪，經久彌新，色彩鮮明。樓前的石獅被風沙磨平了棱角，卻仍保持著守護的姿態。置身其間，仿佛跨越歷史長河，令人對昔日古城的繁華景象產生無限遐想。

還有象征古城文脈的文昌閣、教化與人為善的萬佛樓，在交相輝映中凸顯著古城的古樸自然與歷史厚重。

在這些樓閣與牌坊間，榆林小曲似鶯燕恰啼般婉轉悠揚，大氣雄渾的橫山說書激昂地講述著塞上風云，還有高亢的陜北民歌、龍騰虎躍的腰鼓、扭頭擺尾的秧歌，以及剪紙、嗩吶、陜北道情充斥其間，與羊雜碎、碗跎、抿節、錢錢飯等地方風味小吃，凝練出古遠流長的文明史詩，讓人流連忘返。

（作者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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